程易道:“闯闯并不是我的孩子。”
他的亲生骨肉,没来得及到这世上看一眼,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啼哭,就离开人世。
除了小离受困集中营,孩子的离世,是第二件令他无比痛心的事情。
他内心的痛苦,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理解,包括小离。
宋荇之气得胸膛发胀。
“闯闯不是你的孩子?这么说你为了韩小离,非但背弃自己的妻子,连孩子也不要认了?你真的是变了,原来抛妻弃子的秉性,是可以遗传的。很好,很好,今时今日,你可以问心无愧地认祖归宗,从今以后,任何人都会认同你是你父亲的儿子。”
程易在宋荇之连珠炮般地攻击下说:“闯闯不是我的孩子,他是阿木的孩子。”
宋荇之再次怔住,仿佛听到天方怪谈。
“阿木?”
“为什么会是阿木?”
“闯闯和阿木一点也不像。”
程易反问宋荇之:“他和阿木不像,难道他和我就相像吗?”
宋荇之的脑海里出现闯闯的圆脸蛋,那孩子宽宽的额头,单眼皮的眼睛,不仅不像阿木,更不像程易,他最像的人是他的母亲。
“闯闯怎么会是阿木的孩子?”
南泽背叛程易,将娶韩小离为妻,难道当日阿木也背叛过程易,和辛宛若在一起,生下闯闯?
倘若事实当真如此,程易又怎会在广南迎娶辛宛若?今日的程易与阿木感情深厚,半点不是他对待背叛者的作风。
她疼爱了好一阵子的孩子,是阿木的孩子。
她偏袒了好一阵的辛宛若,与程易结束婚姻。
也就是说,他们与程易,没有任何关系。
宋荇之想得头都大了,也想不清其中的缘由。
“你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严肃而认真地问他,仿佛得不到答案,就决不罢休。
哪怕花费一日一夜的时间,程易也未必能够将盘根错节的事件层层理清,说给小姨妈听。
“事情起因于广南的政变,简单说就是阿木蒙冤入狱,未免他的妻儿死于仇家之手,我和辛小姐在广南登报成婚。”
他如此说,宋荇之便懂了。
“也就是说辛宛若和你没有关系,她货真价实是阿木的太太?”
“是。”
宋荇之恨不得给他一巴掌,她强忍着怒气问他:“在你而言,婚姻是什么?”
程易想也不想就回答:“在我看来,婚姻仅仅是形式上的东西,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父亲与母亲之间难道没有人人艳羡的婚姻吗?
最后父亲还不是轻易抛弃母亲,投入一段又一段的婚姻之中。
他亲眼目睹母亲跃入湖中,鲜血染红碧绿的一池水,从此成为他无法摆脱的梦魇。
他的眉头紧皱,因为回想往事而双手微抖。
婚姻是什么?是承诺?
然而承诺又是什么?
那不过是一个声音,一个口型,一个再虚无不过的东西罢了!
如果内心心甘情愿与对方携手走过一生,又何必用虚无的东西做凭证?
宋荇之的手分明已经举起,却又缓缓落下。
她凭什么打他?
她有什么资格打他?
不错,她的确是他血缘上的长辈,然而她对他有过任何教养吗?
答案是没有。
因为怕被连累,宋家的人将他们母子逐出家门。
宋家人给了他残酷的生活,而残酷的生活,塑造出他今日的性格。
无论他今日变成任何模样,宋家的人都没有资格谴责他。
她再次忍耐下来,尽量用柔和的语调说:“你将婚姻当作工具来利用,你自己不在意我无话可说,但是你敢保证你将来的太太不会在意吗?在你将来的太太心目中,婚姻对她而言也许是神圣的、不可侵犯的,等到那一日,你该如何对她负责?”
程易已经等到那一日,并且在那一日之后,长久痛悔。
他自己对那个合法的手续不屑一顾,却没有想到小离对婚姻极度重视。
她如果早一些告诉他她在意,他会立刻和辛宛若解除婚姻关系。
直至小离离开,她都没有告诉他她已知晓辛宛若的存在。
依小离的性格,有问题多半会摆在明面上,彼此坦白说开。
最后一次,她始终没有提过一个字,是担心一旦告诉,他就不可能再让她离开,可见她当时要离开自己的决心,有多坚定。
因为将感情握得太紧,他反而将最后能够解释的机会,也轻易失去。
宋荇之见他一直没有回答自己,以为他顽固不化,好容易忍耐下的怒火,重新燃烧。
她不耐烦道:“你们这堆烂事,我也不想再理,我还不如是被气死了,索性什么都看不见。”
宋荇之一腔怒意,程易则冷静得不能再冷静。
“小姨妈你不能袖手旁观。”
“你想做什么?”
宋荇之心里明白他不会轻易罢手。
“我要拆散他们。”
程易一点也不隐瞒,他的面容平静无常,但他的眼睛里却隐藏着一丝阴暗。
他微微一笑,补充道:“小姨妈,也请你帮着我拆散他们。”
宋荇之讨厌程易此时的笑容。
“我说了,你们的事情我不理,你们就当我死了。”
“小姨妈如果不理,真正要死的人,也许是姜南泽。”
“你说什么!”
宋荇之万万想不到程易会在她面前说出生死攸关的话,并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