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荇之的心目中,姜南泽的生命,比程易的孤单重要。
姜南泽的孤单,也比程易的孤单重要。
她承认她自己的偏心,她从前也未想到自己会偏心。
许多做父母的,会尤其喜爱表现出众的那个孩子,冷落暗淡无光的那一个。
然而在宋荇之看来,表现出众的孩子,他足够强大,他有足够的能力承受苦难,应对外面世界里的明枪暗箭,反而是孤弱的那一个,需要她处处保护。
无疑,程易与姜南泽之中,程易是强大的那一个。
他什么风雨没有经历过,他一定比南泽更能承受伤害。
南泽失去韩小离,精神会崩溃,程易失去韩小离,还能好好活着。
在程易到宋家之前,宋荇之就做出选择。
她毫不犹豫地站向姜南泽一边。
她对程易说:“我和韩小离谈过,她答应我办完婚礼之后,就和南泽离开永州。他们这一走,再想见一面就是若干年后的事情,总归是要放手,倒不如在今日做个和解,日后还好相见。”
“小离有没有说她什么时候走?”程易是块冥顽不灵的石头,无论是婚礼还是离开,他都会阻拦。
宋荇之听他对韩小离的称呼至今不改,眉头又深深皱起。
“你难道就不能忘记她吗?这场战争,你和南泽总要有一个人退出,不是你就是他,没有第三个可能。”
“那为什么不是他退出,而是我退出?”他凝视着宋荇之,身上的热血都冷下来。
宋荇之道:“你要明白,不是我让你退出,而是韩小离让你退出。如果她选择你,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不是吗?”
这个韩小离,宋荇之已然对她讨厌到极点,但是为了姜南泽,她别无它法,唯有试着接受她。
程易苦涩地笑着,小离选择了姜南泽,小姨妈也选择了姜南泽,所有人都认为,她选择姜南泽,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他不是所有人,所有人也不是他。
他要做什么决定,不受他们的左右。
“我不会退。”他没有任何商量余地,所有人都不在乎他,他为什么还要在乎他们,“她结她的婚,纵然她结九十九次婚,嫁九十九次人,我拆散她九十九次。等到第一百次,她还是得嫁给我,她这辈子都休想摆脱我。”
宋荇之见他走火入魔,有些话她原本不想说,但事到如今,她不得不说。
此时此刻,也唯有强烈的疼痛,才能够让他清醒,让他放手。
宋荇之问:“韩小离让我转告你几句话,你要不要听?”
程易的心沉了一沉,但还是说:“我听。”
宋荇之道:“她让我转告你,错过就是错过。她是一个人,不能说你不要她,她就要从你眼前消失,你想要她,她就要舍弃一切回到你身边。你不会听从别人的劝告,而她同样不会听从你。”
站在韩小离的角度,宋荇之认为她说的没有错。
宋荇之的转告,有着杀人不见血的锋利。
小离从前没有说这样的话,是因为她太过仁慈。
但是他将她逼得太紧时,她就需要用自己的不仁慈,保全自己和姜南泽。
经历过无数的磨难后,她早已学会如何利用善恶。
程易的脸上没有血色,全身都在发抖。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死穴在哪里,她成功地刺伤了他。
事实就是这么简答,她需要他的时候,招招手,他就想也不想,立刻出现在她面前;等她不需要他到时候,他就需要乖乖退场,不退场的结果,就是被伤得体无完肤。
“我从来没有不要她!”
即便当初误认她背叛他时,他也没有办法彻底与她断绝关系。
他艰难辩解,却发现这辩解,除了他自己,外人都不会相信。
宋荇之果然没有相信。
“可你当初娶了辛宛若,是不是?你认为保护朋友的妻子比保护自己的爱人更重要,那么你对她,应该也不至于像你想象的那般放不下。”
苦涩是浓度最高的酒,而当初的他,就是酿酒人。
程易的任何辩解,在外人看来,都是无根浮萍。
宋荇之道:“在你将多得近乎奢侈的机会通通浪费掉之后,就只剩下‘迟了’二字。”
程易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没有想到小离会离开,他没有想到小离会对他绝望。
小离曾对他说过永远不会离开他,他相信了她的承诺,到头来,承诺就只是个承诺。
宋荇之因为站在楼梯的台阶上,所以能够轻易拍到他的肩膀。
她拍拍他的肩膀说:“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如果你不放下她,你还会一直难过。她能放下从前的感情,一切从头开始,难道你就不能吗?”
程易坦诚地承认:“是的,我不能!”
如果他可以,就不至于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宋荇之道:“我不知道该如何劝你,但是木已成舟,而你又无法令时光倒流,挽回一切,除了放手,你别无它选。”
“我有。”程易的眼睛里闪烁着迫人的光芒,“我不令他们结婚,他们就休想结婚。”
宋荇之看着他的眼睛,竟觉有一丝丝可怖,但她没有退却。
无论程易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情愿相信眼前的程易,还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孩子。
“然后呢?想尽办法将他们拆散?将南泽驱逐远去?将韩小离锁在你身边?”
程易不多言语,仅看他的神色,宋荇之就知道他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