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替她拔掉手上的针,扶着她起身,而她也任由他扶着,任由他为自己换上外套,换上鞋子。
换好衣服,程易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小离的脚步虽然迟钝,但并没有抗拒。
雷雨将至,四周山黑。
程易带她去拜祭姜南泽。
远处吹来湿漉漉的风,黑云吞噬了整个夏日的湛蓝天空。
程易牵着她上了山,走到低矮山坡上的一块墓碑前停下。
“南泽就在这里。”
他拿起她的手,让她的手心贴着墓碑,感受那份冰凉。
发抖的不是她的手,而是他的手。
这就是他亲手为南泽立的墓碑。
短短的时间,他们就天人永隔。
南泽真的是不在了,其实这样残酷的事实,时至今日,程易也无法相信。
小离的手,僵冷在墓碑上,一动不动。
她整个人,被墓碑的冰冷温度冻住。
眼前仿佛有一层雾,将她与现实隔开。她能感受到冰冷,但墓碑上绽放着微笑的黑白照片,墓碑上深刻的名字,她一概视而不见。
天更黑了,闷沉沉的天气里,雷声滚滚。
程易将她的手放在墓碑的照片上:“你看,南泽在冲你笑,你难道连他也不理了吗?昨晚南泽托梦给我,他说他有话让你转告我,而你什么都没有对我说。”
她的手指有一点点颤抖,似乎是不敢碰触,而程易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她又无力退却。
程易又问她:“你有没有看到南泽被车撞?”
豆大的雨滴,一颗、两颗、三颗,落在小离的手上,也落在南泽的脸上。
冰凉的雨滴顺着南泽的脸颊滑落,像是他在无声的流泪。
“他说他被车撞到,撞得骨头都碎了,他很疼,他痛恨撞死他的人。”
“他躺在血泊里,他非常痛苦,他说让我替他报仇。”
回忆是个凶残的野兽,用它尖锐的牙齿,用他锋利的爪,无情地撕碎她幻想的保护层。
她又看到了满地的鲜血,她又看到他握着她的手,对她说让十一哥替我报仇。
她的内心积蓄着强烈的悲愤。
悲愤是压抑的山洪,从她的胸腔里爆发出来,逼迫她面对鲜血淋漓的现实。
“是小高!是小高!”
雷电交加,震耳炫目,转眼间,山坡上就落满了绿色的树叶。
她在暴风骤雨中疯狂地大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程易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大声告诉她:“那么你听着,我不会为姜南泽报仇。我恨他,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你想报仇,用你自己的双手。如果你死了,就没有任何人会在意他的仇恨。”
小离的眼睛从迷蒙变得清亮,她认出了眼前的人就是程易。
羸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她在冰冷刺骨的漫天雨水中,昏厥在他怀中。
小离再次醒来时,已回到医院。
她的眼神不再是冷漠,而是失去伴侣的的孤狼的眼神。
“你要不要喝一点东西?”
程易递给她一杯小米粥,小米下锅之前,被磨成粉状,易于吸收。
小离推开他的手,床头挂着的营养针今天清晨就停掉。
小离含恨问程易:“小高为什么要杀南泽?”
程易将杯子凑到她干裂的唇边。
“你先喝一点,我再告诉你。”
小离迅速喝下一口,再次推开。
“现在可以说了。”
程易将温热的杯子捧在手心里,淡淡道:“他们之间有些过节。”
“什么深仇大恨,使得小高要害他性命?”
“那还是在你未到秦家之前,小高买了一个被拐骗的女孩子。南泽可怜那个女孩,想从小高手中买下她,送她回乡。小高不肯,南泽就偷偷将她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想等风声过了,再送她回乡。”
“就这么简单?”
“不是。一开始小高以为那女孩子是自己逃走,并没有想到南泽身上,后来有人走漏风声,那个女孩子被小高找出来,活埋了,从此南泽与小高就誓不两立。”
小离震惊,人类实在太残忍,那可怜的女孩子,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就遭此厄运。
看样子极恶的人,无论在哪一个民族都存在。
知人知面难知心,画皮画虎难画骨,小离再厌恶小高,也仅仅以为他是个背后放暗箭的小人,万万没看清他骨头里的穷凶极恶。
那穷凶极恶的败类,害死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如今又害死南泽。
她胸里强忍着一口恶气,倘若小高在她眼前,她一定会像个野兽一样扑过去,用自己的牙齿,将他撕成一片一片去喂狗。
她用力捶着自己的胸膛,还能够保持一点理智。
“多年前的恩怨,为什么意外会发生在今日?”
程易道:“南泽一直想找证据,将小高送上法庭。找了这么多年,终于在他出事的前几日,一位叫李景春的律师,动用人脉,帮他找到新的证据。”
小离回想出事前几日的情形,原来南泽那时一直忙碌的,就是那个女孩子的案件。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小离恢复清冷。
程易不怕别的,就怕她重新变回一块没有任何反应的木头。
“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小离恨毒了小高。
她和南泽还差几日就要成婚,他们马上就要离开永州,到外面的世界过平静的生活,而小高却用恶毒的手段,打碎了她和南泽的一切。
接下来,她唯一要做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