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离气完程易,就发现自己还是怕程易。
除了程易之外,她怕的还有父亲母亲。
所有她真心在乎的人,她都怕。
她如果仅仅是一个人,坏事做了也就做了,生来就是烂命一条,是生是死没多少重要,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也没多少重要。
可是心里有在乎的人,人生就是另一般模样。
她做下坏事,待有朝一日程易肯认回她、父亲母亲肯原谅她的过往时,就很有可能因为她在外的劣迹,再度不肯认回不肯原谅了。
秦正飞用力拍桌子,拍得桌面上的茶盏一阵乱响。
“别站在我面前当哑巴。”
小离暂停自己的思虑,换一个角度解决问题。
她笑着问:“少爷,您喜欢钱吗?”
秦正飞眉毛立起来,斜她一眼。
小离挨了打也不惧怕他一点,继续说:“我知道少爷喜欢钱,我们大家谁都喜欢钱。但是鸦/片的生意,不提其它,仅仅是每次在码头上的打打杀杀,就够让人头疼。拿着性命来装口袋,只知今天不知明天,哪里能得到长久的安稳,真没什么意思。”
“那你倒告诉我哪里有长久的安稳,国家尚且不能长久,谈各人,不认为可笑吗?”
秦正飞捏着自己的手腕,已经决定一会儿再让人打她一顿,从前并没有看出她如此不服管教。
他自来用人,要的是个忠心听话,至于本人本身的个性,要不然学乖藏起来,要不然就外力打下去。
小离道:“背两本历史书,就知道在任何时代都没有绝对的长久,但相对的长久遍地都是。少爷,你有没有想过做实业?”
秦正飞不屑。
“你以为做实业是容易的事情吗?”
“不容易,但是别人能够做,甚至能够白手起家,少爷您手里有资源有人脉,为什么反而不能做?当初您投资桂花湾的重建,就证明您有魄力有眼光,您非但不比诋毁您的人差,甚至比他们更优秀。我想外头闲言碎语诋毁您的那些人,自己并没做过任何正经出头脸的大事。少爷您若是被他们的嫉妒之心所误,可就正好如他们的意。”
秦正飞坐在那里,仿佛听到了哗哗的水声,方才还想让人打小离一顿,现在也免了。
“好,算你厉害,我被你洗脑了。你也坐吧,咱们具体分析分析怎么做实业。”
小离身上疼的厉害,就谢过不坐。
“我听大家说少爷也有几间工厂和银行。”
秦正飞道:“有一间面粉厂,小打小闹,帮会中朋友们赠送的。还有一间银行,是早年间父亲做的事,从前还可靠四方朋友注资维系,时间一长就无后继之力。”
小离道:“若要发展,面粉厂可以请懂行的人管理,至于银行,少爷若信得过我,我毛遂自荐,想要试上一试。”
秦少爷嗤笑,惯性地看不起女流之辈。
“你连烟馆都管理不好,还管什么银行。”
“如果我可以呢?”小离神色笃定,“如果试都不试一下,少爷将来一定会后悔。”
秦正飞想小离虽是女流之辈,但并不是寻常的女流之辈,管理烟铺她虽然蚀了钱,但在跟金钱打交道的方面,她从未失足。
小离察言观色,眼见已有八成的希望,又道:“如果我失败,少爷尽管处置我,如果我成功,几间烟铺也赚回来赔少爷。”
秦正飞想银行反正是死气沉沉,再折腾也死不到哪里去,给她一点时间,让她试一试也无妨。
“你明天不必再去烟铺,我明天派人送你去银行。”他抬起头,正眼看着小离,“不过你可小心,如果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我可没有怜香惜玉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