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心里打定主意,最迟今天,最晚明天,她一定要找机会将那挑衅她的胖世二代重揍一遍——今天揍得还不够解气,就被闲杂人等拦住。
程易停住脚步。
“你哪里有错?”
她就知道他会问她这一句,因此早就预备好答案。
“我不该打人。”
程易道:“别人欺负你,你可以先同他讲道理,道理讲不通,出手反抗,同别人打架,以你这个年龄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并没大错。不反抗,难道一味忍让吗?”
小离以为自己听错。
“我同别人打架你不失望?”
程易道:“你同别人打架我不失望,但我对你的确有失望之处。”
小离心中一紧,试探着问他:“因为我害你丢脸?”
“你令不令我丢脸也无所谓。”
小离真的不懂。
“那你为什么失望?”
“你当真不知道?”
小离急的跺脚。
“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告诉我我就知道,我对外面的雷发誓,下次再犯,让雷公劈我。”
“你不必发这样的誓言,你不懂就作罢,我不失望,也不生气,我有事情,需要赶去处理。”
他绕过她,到门口拿起一柄伞,走出玻璃门。
他这样一走了之,她非得胡乱猜测半天不可。
小离望着玻璃门外的身影,不行,她必须弄清楚不可。
她跑出玻璃门,追至廊下,拦住他的前路,不许他继续前行。
“你就告诉我吧!我糊里糊涂,不清楚缘由,倘若下次不小心再犯类似的过错,你不是还会不开心么。”
斜飞的雨柱噼啪打来,打得廊外的一口缸嗡嗡作响。
小离也在片刻之间被雨水扑湿半边身子。
程易缠她不过,不得不说:“你打架没有大问题,你真正的问题是不该与霍同学混到一起。”
“为什么?”小离震惊而不解,“所有的人都瞧不起我,就唯有霍环从来没有瞧不起我。”
小离的反应如程易所料,程易略有些后悔,这个问题,他本不该对她说出。
“罢了,你只当我不曾说过。”
“不,你已经说出,你必须告诉我为什么。”
程易压一下内心的想法,又带她折回。
回至室内,他立下不曾打开的伞,又旋开电灯的开关。
户外暴雨倾盆,室内灯光昏昏,令他顿时生出孤船行驶于风浪之中的飘零感。
程易最讨厌的就是孤单飘零的感觉。
那讨厌的感觉,近两年来分明已离他远去,不期今日一场暴雨落下,它又顽固地卷土重来。
他掏出手帕,替她擦拭额角的雨水,尽量缓和语气,对她说:“你年纪太小,所有的待人处事,全靠在棚户区时所积累的经验做支撑。但是幼年时期的经验,并不足以支撑你彻底认清一个人。我不建议你与霍同学过于亲近,并非因为你那位同学本性不好,相反他还可能是个非常善良的同学。但是一个人善良,并不代表他就一定适合交做朋友。”
“那他又为什么不适合交做朋友?”小离略有些激动。
程易道:“那位霍同学,做事全凭意气,见事不明且易冲动。而且他在不思进取方面,比你更为严重,若非生在富贵之家,能够躺在祖宗基业上啃黄金,他的前途实在堪忧。而你和一个与你有同样缺点的人交朋友,同样的缺点会无限深化,到头来不过是彼此带累彼此。”
小离不由得懊恼,这算什么理由。
“那咱们也不能交做朋友,免得我带累你。”
她的身子一闪,他的手就滞在半空。
他缓缓垂下手臂,将手帕塞进她手中,温声道:“我不怕你带累。”
小离见他仍然好脾气地向她笑,她自己也难生气。
“可我不认为交朋友要想那么多。”
程易语重心长:“就是因为你没想,所以我得替你想。世事艰险,哪怕是你最信任的那个人,为了满足自己的利欲,也有可能在背后捅你一刀。这些事情我情愿你不懂,但是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
灯光下,他嘴角的笑容消失殆尽,脸色如户外的天气一般沉重,整个人的气息都是冷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