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医院,是神话里的天宫。
外面的世界斗转星移,不知变换了几番,可天宫还停留在上一个画面。
画面由小离跳到诊室内女大夫,女大夫冷着脸对小离说:“需要你丈夫的签字,没有丈夫的签字,不能进行手术。”
小离道:“我没有丈夫。”
女大夫飞快地在病历本上挥草,她内心鄙夷的同时,也可怜那些不自尊自重的女孩子。
“没有丈夫,总有亲属,单有你一个人的签字没用。”
亲属?
如果不是医生问她,她已经忘记自己是个连亲属都没有的人,离开十一哥,腹中的骨肉,就是她唯一的亲属,而她要亲手扼杀她唯一的亲属。
“我没有亲属。”
她的声音浮在半空之中,颤颤巍巍,时刻有粉身碎骨的可能。
女大夫态度坚定。
“没有亲属签字我不能给你做,你换别家医院吧。”
小离道:“我付你双倍的钱。”
女大夫这才冷笑了一声:“你付我十倍的钱也没用,下一个。”
小离被逐出诊室,一个人坐在医院走廊的长凳上。
隔着一条走廊的诊室与人流室,是冰与火的两般天地。
一般天地愁云惨淡,一般天地幸福洋溢。
小离坐在愁云惨淡的一边,提前体会一下即将失去的心情。
走廊里一对小夫妻走过来,排队在外面等候检查。
丈夫见诊室内人多,便先行退出,将随身携带的软垫铺在长椅上,才扶着有五个多月身孕的妻子坐下。
等坐定后,丈夫开始剥一袋才买的糖炒栗子。
糖炒栗子上有小小的刀口,丈夫剥开外壳,再细心地揭掉内里的紫色皮,才将光滑圆润的黄色栗子送到妻子嘴边。
妻子吃了一颗,第二颗推给丈夫吃,丈夫说下一个他再吃,等剥完下一个,照旧还是送到妻子的嘴巴里。
糖炒栗子的甜香在冷空气中浮动,对小离是极大的刺激。
小夫妻一边此后糖炒栗子,一边温馨地说悄悄话,不时传出幸福的笑声。
突然,妻子脸色一紧,随即拉着丈夫的双手,放在自己肚皮上。
“你等一等,他才踢一下,不出三十秒就有第二下。”
丈夫连耳朵也贴在妻子腹部,故意和太太唱反调:“我才不信每次都准。”
“不信你就听……”
一个听字未说完,小孩子就狠狠地踢来第二脚,做妈妈地哎哟一声,向后仰了仰,做爸爸的慈爱地在太太肚子上轻拍一下。
“小东西,这么小就会欺负妈妈,将来长大还了得。”
妻子附和:“对啊,对啊,拿出你做爸爸的威严来,好好教训教训他。”
丈夫的小眼睛笑成一条缝:“等着啊,等我想想教训词。”
妻子笑嘻嘻道:“傻呀你,教训词还得想。”
“得注意胎教。”
……
空气中的甜香对小离而言是苦涩,小夫妻的甜蜜对她而言是针。
她的孩子的父亲,此刻正和他另一个孩子在七彩工厂,做一个父亲该做的事情。
她想起今日是闯闯的生日,所以和孙姐申请在保释单上签字。
离开牢狱之后,她直奔宋家。
百年的古松树下,十一哥在等一个人。
一个女人从远处走过来,她今生第一次见到辛宛若。
辛宛若走过来的同时,十一哥也走过去。
她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谈什么,而他们也没有发现她就躲在松树后的阴暗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