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柴生火煮米,吃过饭后,小离费了大功夫,将能搬动的石头水缸家具,通通搬到大门后面挡门。
挡牢大门之后,下一步就是耐心等待驴车。
驴车是小离在黑市上雇到,她付定金的时候将地址在老板的记事簿上反复写过两遍,老板也再三跟她确保驴车会在次日天亮之前赶到她的家门口。
为了等待驴车,小离一夜都睡不安稳,有猫叫狗叫鸡叫,她都要跑到院子里察看,趴在门缝后窥探外面的动静。
驴车非常令她失望,直至第二天的中午,赶驴车的车夫也没有出现在她家门口,而她自己心急火燎,一个上午冒险到巷子外探望过若干遍。
她想走远些去寻,可又生怕驴车赶来的时候,自己与驴车错过,是以不得不按捺着性子等待。
等候一整天后,她和苏老爷两人分吃几页洋铁罐里的桃酥。
白天的热气散尽,等待的夜晚,小离第一次点起一根小小蜡烛。
她坐在堂屋外的台阶上,举头望着天上的乌云遮月。
这个时候如果她说自己不想念程易,那绝对是假的。
十一哥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绝望无助。
在他身边,遇到任何自己不愿意面对的困难,她都可以将脑袋一缩,躲到他身后。
她心里明白,任何难题,他都会替自己解决,任何风雨,他都会替自己阻挡,只要她愿意躲在他的身后。
苏老爷在室内重重地咳嗽几声,她起身回室内,扶苏老爷坐起来,给他捶背。
等苏老爷不咳嗽之后,才有力气说话。
他说:“你不要继续等车了,快些逃命去吧。”
门口的烛光被夏夜的风吹的摇曳,像是即将消失的一道暮光。
小离道:“没有车太困难,还是再等一等,如果明天还等不到,再另想办法。”
苏老爷道:“我的意思是你自己去逃命,我并不是你真正的亲人,苏家什么也没有给过你,你不必因为我一个垂死之人,搭上自己和孩子的性命。”
小离听到“垂死之人”四字,分外难过。
若非战争来袭,身体健朗的苏老爷,绝对不可能认为自己是一个垂死之人。
小离握着父亲的手,父亲的手血肉充盈,正常情况洗,绝不可能属于垂死之人的范畴。
小离的手非常有力,她的决心也非常坚定,她说:“父亲不要胡思乱想,人家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城西的轰炸尚且逃得出,难道后面的路会比城西的轰炸更艰难吗?”
苏老爷重新审视着小离:“我对你而言毕竟是个外人。”
“不是。”
“为什么不是?”
“父亲教给我许多做人的道理,一点一滴培养我工作上的能力。”
苏老爷解释:“我做这些,是因为在程易的事情上对你有所愧疚。并且你天资聪颖,就算没有我,遇到其他人点拨,同样会有所成就。”
“可是除了父亲,我并没有遇到过其他人愿意倾囊相授。”
“苏家拆散了你和程易,你该怨恨我才是。”
“我和他会分开,关键问题在我们自己身上,而且父亲不是一直教导我要感恩不要记恨么。如果我是从前的韩小离,遇到危险,一定比任何人逃得都快。说出来父亲大概都不会相信,我第一次见到程易的时候,差点拿他去换赎金。今天的我不会一走了之,是因父亲教得好,我自己也曾认真学习。”
小离将问题的根源绕回苏老爷身上,苏老爷竟无言以对。
死死的寂静中,他闷沉沉咳嗽两声,小离突然问他:“父亲非常讨厌我,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