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愿意死在枪口下的人,一个千方百计想活下去的人,即便他做错了,谁又能说他真的做错?
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卖西瓜的农夫,他是趁机害人,但是小熊的父亲,还有其他一些村民,他们被逼害人的同时又在救人,谁又能说他们是真正的泯灭天良?
在安全地带前行几日,待他们抵达黄土山的时候,正遇上日本兵在附近村落烧杀抢掠,许多村民纷纷藏入山中。
小离他们听到险情,也跟随众人深入黄土山,暂时在一个不大的山洞中落脚藏身。
听人说再翻过两座山、十几个村落,穿越最后的封锁线,就是兰坪县。
兰坪县的难民火车,是所有逃难者通往天堂的钥匙。
这两日小离他们就吃过一只野兔,山洞之中,三人早已饥肠辘辘。
姜南泽和小离还能支撑,苏老爷是老人,饿久了,血糖降低,脸色发白,虚汗阵阵,人连站都站不住。
小离对苏老爷的晕倒有了经验,也就不似第一次时的惊慌。
她一面扶着晕眩的苏老爷在山洞中坐下,一面让姜南泽快些取出洋铁罐。
姜南泽也同样经验,小离话音未落,姜南泽手中的洋铁罐就凑到苏老爷嘴边,洋铁罐中装的是兔子血。
姜南泽喂苏老爷喝过难喝的兔子血,替他抚一会儿胸膛,渐渐地苏老爷神思清醒。
姜南泽见苏老爷清醒,又将洋铁罐凑到苏老爷嘴边。
“伯父,再喝一点。”
苏老爷浑身虚软,又饮下一小口。
他恢复一点力气后,问姜南泽:“怎么还有兔血?我记得昨天晚上就见底了?”
“还有一点,伯父你记错了。”
姜南泽低头合上洋铁罐的盖子,没有去看苏老爷的眼睛。
他将洋铁罐收回小离的包裹之中,又从里面取出那把一直随他们出生入死的菜刀。
“山洞里风大,我去附近割点树枝和干草。”
苏老爷颔首,小离安置苏老爷在石壁上靠稳妥后,快步追出洞口。
“姜南泽,你等一等。”
姜南泽停步,回头问小离:“怎么了?”
小离先笑了笑,然后谦逊地问姜南泽:“我最近说过什么令你不开心的话吗”
姜南泽奇怪。
“没有。”
小离又问:“那么我无意中做过什么令你不开心的事情吗?”
姜南泽想不明白小离为什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当然没有。”
“既然没有,那你对我的态度为什么越来越糟糕?”
姜南泽愕然。
他对小离态度有所改变,若非小离说出,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
他自己的问题,他清楚病根出在什么地方。
他努力寻找自己从前的嬉皮笑脸,装作轻松自若地说:“我们两个须得避嫌,不然回去了,十一哥非打死我不可。”
他做出的嬉皮笑脸并不成功,既不成功,他自己就格外尴尬了。
小离不太理解:“为什么从前没有避过嫌,现在却要避嫌?我们是同甘共苦过的生死之交,这有什么值得避嫌?”
姜南泽想不出别的应对办法,不得不继续嬉皮笑脸。
“你怎么忘记你是差一点就和我结婚的人。”
“我差一点就和你结婚?什么时候?我们结婚,这怎么可能?”
温热的山风吹在他们脸上,吹起山上一片绿色波浪。
时光在绿色的波浪里起伏前行,看样子小离是真的忘记。
可姜南泽永远无法忘记那片湛蓝大海上的韩小离。
那时的小离,挨秦正飞的打,说哪怕为十一哥去死,也心甘情愿。
在那一刻之前,他从未遇到过韩小离这样的女孩子。
那天的记忆,是在热火中灼烧千百年的烙铁,一旦印在心里,就奉若神明,今生今世难再挥去。
他说:“我去割草了,你别跟着我。”
小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努力回忆。
她立在风中,姜南泽走得都快没踪影,她才记起自己在秦宅讨生活的那段岁月,他为她送药,为她挡去灾难。
她的脚步不受思想控制,匆匆赶上去,等她快要追上姜南泽的时候,却又缓住脚步。
姜南泽选定一个山坡割草割树枝,小离最终也没有走到他面前,仅是站在远处为他放风。
等姜南泽割完树枝干草,预备回身的时候,她才偷偷走掉。
她在山洞外等待姜南泽,仿佛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小离从他手中接过刀、树枝和干草。
她见干草上染有血色,忙问姜南泽:“你割伤手了吗?”
她问的同时,逡巡的目光也落在姜南泽的手腕上。
姜南泽说:“没有。”
小离说:“我看看。”
他将露出袖子的手腕往里缩:“不用看。”
小离恼火了:“姜南泽,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姜南泽,和从前的姜南泽相比,俨然是变了一个人。
姜南泽一心逃避她,又说:“我去找点吃的东西。”
小离忙丢下手里的东西拉住他:“别去别去,现在所有的人都在往山里逃,你去找什么吃的?找死还差不多!”
姜南泽推开她的手。
“我就在山里转一转。”
如此漠然地被他推开,小离一时间竟不太敢提反对意见。
“那你快去快回。”
姜南泽没有听她说完,人就再次变成一个背影。
这一次小离没有去追。
她将枯草和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