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槿安来方家的第二天,由于第一天早饭是在自个家吃的,昨天中午晚上又没吃饭,所以今天算是槿安第一次来到方家的饭堂。
堂门正中央挂着一块“食为天”的牌匾,左右都是大红柱子,上面各挂一副对联,朱红的底,墨黑的字,意蕴非凡。
槿安学着李妮的样子,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碗,一个小盘子,一个小碟子,当然还有一双筷子。
每个托盘上都标了持有人的名字,别以为这样是多此一举,很多下人在方家一待就是好几十年,有的人甚至待了一辈子,还有的祖祖辈辈都在方家,标有名字就不容易拿错,预防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就算有些人待的时间不长,走了,不干了,方家就会把这些碟子拿到厂里,把原来雕刻的字抹掉,再刻上新一批人的名字。
这也是方家规矩之一。
槿安摸着托盘上自己的名字,忽然有种自豪感油然而生,初槿安,那是她的名字,而这个托盘就是属于她的东西,从小到大,她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我一定要好好干活,将来,出人头地。”她在心里默默说道。
怀着新鲜激动的心情,槿安跟在李妮身后排着队,伸长了脖子,望着橱窗玻璃里面干净美味的食物,不觉舔了舔嘴唇。
终于轮到自己了,槿安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昨晚挨饿的劲儿被完全勾了出来,她开心的拿了饭,和李妮一起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
下人们的早餐几乎都是一样的,女的一张葱花大饼、一份汤、一小碟咸菜,男的与女的样式一样,只不过大饼是两张,咸菜是两碟。
一时之间,整个饭堂就变成了美食的天堂,槿安看着身边的人都在幸福知足的吃着碗里的食物,她也开吃了。
方家的节奏非常快,不管是管事的还是下人,做什么都是手脚利利索索,三下五除二就做完了,很快,身边吃饭的仆人们就陆续散去了,槿安也加快了速度,慌慌张张咽下最后一口饼,跟着李妮去洗自个的餐具,洗好了,就放到一个统一的大柜子里。
“好了,槿安姐,咱们这就得分开了,我得去厨房帮忙了,中午太太小姐少爷各房里的饭都是重中之重,师傅们从八九点就开始忙活了,挑菜洗菜少不了我的,你也赶快去吧。”李妮匆忙用外衣摆擦了擦手,跟槿安告别。
“嗯,快去吧,咱们中午见。”
“好,中午见。”
告别了李妮,槿安这就准备去收衣服。
方家有三个太太,大太太祖上就是开茶园的,方老爷能有今日跟老丈人的扶植有很大关联,故而平日里大太太在家里说话的分量很重,虽然大太太位高权重,可她也算是个见过世面懂礼数的,从不滥发权威,非常低调,遇事总是随着老爷,真真的夫唱妇随,这一点,深得方老爷的心。
正因如此,家里虽有了二太太、三太太,但他也只是逢场作戏,尽风雨场上的雨水之欢和为家门添添场面繁衍子孙罢了,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大太太生有一子,名叫方明哲,也是方家唯一的儿子,说也怪了,二太太三太太进门也有些年头了,可就是只生女不生男,也罢,这倒少了争纷。
槿安必须先去老爷大太太的住处,去取每日换洗的衣物,然后再去二太太三太太那里,接着是少爷,最后是小姐们。
槿安是头一回在这大院里晃荡,压根就不知道哪里是大太太的住处,问人吧,路上的丫鬟下人们个个疾步如飞,去忙各自的事,槿安只好硬着头皮看路标,可她哪里认得这么复杂的阁名,事到如今,也只有瞎碰了。
选了一条路走着,路旁皆是松柏,虽是冬日,可却苍翠的很,槿安心里嘀咕,不会是走错了吧,大太太难道喜欢松柏?
可走也已经走了,若是这会子再返回去,恐怕得误事了,槿安只好加快了脚步,继续往里走。
忽然,传来人的声音:
“能用人,因才四用,任事有赖;
能辩论,生财有道,阐发愚蒙。
……”
槿安不敢看对方的脸,低着头,听了几句没听懂,就大胆走上前去,做了个揖,弯腰说道:“丫鬟槿安给爷请安!刘管家吩咐我过来取大太太的衣物。”
说完。
顿了一会儿。
没听见对方的回应。
于是乎,又说了一遍。
依旧低着头:
“我是新来的丫鬟槿安,应刘管家的吩咐,过来取大太太换洗的衣物。”
话声刚落,只听头顶上传来一阵爽朗稚气的大笑,刚才离得远没听出来,现在挨得近了才听出原来不是老爷的声音,是个男孩儿。
只听那男孩儿言语傲慢,完全一副高高在上王子的风范,厉声说道,“好糊涂的丫鬟!我问你,既是取大太太的衣物,怎么不去大太太的住处,却来我这少爷的居室!”
槿安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响。这下完了,果然来错地方了。
来错地方也就罢了,为什么偏偏是少爷的住处?
这个少爷,还真是阴魂不散。
心里虽那样想,可脸上还不能表现出来,槿安赶忙跪在地上,连声说道:“是奴婢糊涂……不小心走错了地方……”
只听得上面的人轻轻一哼,槿安不用抬头也能想象出他嘴角边荡着怎样邪魅的笑,对方开口讲话的语调,一向不把别人放在眼中。
突然,槿安眼前闪过黑白无常的形象。
傲慢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