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烈皱起眉头。
“少爷,请原谅我冒昧失礼地这样对您讲话,但是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医生说,“您越来越像伯爵,不仅仅是外表,也不仅仅是个性和行事手段……就仿佛您的命运,也正在重蹈您父亲的覆辙。”
“当年您母亲的事情我后来也了解了一些,我知道您一直都是在心里责怪伯爵大人的。其实如果伯爵大人不是受到了爱德森家族那个诅咒的影响,也许他们会有不同的开始,也会有一个不同的结局,不是吗?”
慕容烈的眼睛深不可测,声音也很低沉,很沉、很沉,沉得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你的意思是我和他一样,也受到了这个诅咒的影响?”
医生谦卑地弯了一下腰,但是很有勇气地回答了:“是,我是这么认为的。”
慕容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不管这个诅咒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的威力,但是从一开始,当你们知道这个诅咒以后,你们就已经受到了它的心理暗示。你们心里拼命抵抗,想要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这个诅咒不会生效的,但是越是这样,这个念头就越是在你们的脑海里盘桓不去..少爷,我说得对吗?”
慕容烈没有说话,只是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然而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慕容烈的瞳孔有那么一瞬间的收缩。
“对不起,少爷,我是医生,我只是从心理学的角度讲述我自己的看法……当您接受了这样负面的心理暗示,后果其实是非常可怕的。您的父亲爱德森伯爵大人他的例子您也看到了,就是因为他相信了这个诅咒,认定了自己看上的女人一定会离开自己,一定会背叛自己,所以他就千方百计地要留住她,不惜强取豪夺,让您的母亲仇恨他……少爷,难道您到现在还没有发现吗?时值今时今日,其实您是在无意中走上了一条和您父亲当年一样的路啊!”
慕容烈手里的雪茄忽然掉落到书桌上。
而他甚至没有发觉。
医生又继续接着说道:“您今天的处境,瞳儿小姐的处境,您抛开您对她的恨意,您想想,是不是和当年您的父母一模一样的?你这是不知不觉地就重复了当年他们的悲剧啊!”
慕容烈愣了很久,许久他才说道:“那不一样,是她欠我的……”
然而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声音竟然是这样低落,没有说服力。
“是吗?”医生的眼睛里甚至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少爷,其实您心里什么都知道的,就像您心里也知道您还爱着瞳儿小姐,您在乎她甚至从来都没有变过,您只是用仇恨的借口强行留她在您的身边,难道不是这样吗?我当算命先生那几年!只是您不肯承认,不肯面对。”
慕容烈看着他,忽然转过头,用力地抹了一下脸。
“我很累,你先出去吧,以后也不要再跟我说这些了。”
“少爷……”
“出去,你是要挑战我这个位子的权威吗?”
慕容烈既然都说了这样的话了,医生低声叹息了一声:“是,伯爵大人。”
他退了出去,然而在退出书房之前,他又低低地、胆子非常大地说了一句:“伯爵大人,请求您,能好好地想一想我对您说的话,不要让自己有后悔的一天。”
慕容烈站起来,猛地推开了椅子,走到了书房的窗前。
他的背影很挺拔也很孤寂。
医生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关上了书房的房门。
外面的夜色很深很深,一颗流星从天际划过,就像急速坠落的人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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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英国本就是一年四季阴沉沉的天气,此时在这多雨的季节,雨丝连绵不断地落下来,到处是雨雾蒙蒙的,空气里都仿佛团着一团团的白气。
幽深古堡里,一个戴着银白色面具的少女脚步飘忽地走在走廊上,长长的乌发从她的肩头垂下来,纤细的身子轻盈得像是随时可以被风吹走。尤其是脸上那诡丽的银白色面具,闪烁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如果是在午夜里看到,可能她还会被人吓一大跳地误认为是什么幽灵。
她的脚上没有穿鞋子,白嫩的脚心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朝她迎面走来的女仆都纷纷侧目,忍不住看着她,然而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好像她是什么不能触碰的禁忌一样,远远地避着她不敢靠近。
少女好像丝毫没有感到脚底传来的凉意,甚至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只是穿着单薄的白色衣裙也不在乎。
她在女仆们又惊讶又好奇又畏惧的目光中飘忽地走着,仿佛早已经失去了心,失去了魂魄。
忽然,哗啦一声,书房敞开的雕花大门吹出来一叠白色的纸张,里面正在收拾的女仆惊慌地叫了一声,然后传来了互相埋怨的声音。
“哎呀,让你不要把窗户打开的,风这么大,把桌上的纸都吹出去了!”
“那你快去拿进来啊,要是让总管太太看到了,会骂人的。”
“笨蛋,让萝丝小姐看到才会更生气!她最讨厌别人弄坏伯爵大人的东西了,要是她看到了你才惨呢。”
“别废话了好吗?快去捡回来。”
一个女仆慌忙去关上书房的窗户,雨丝顺着风势打进来,女仆一边关窗户,一边偏着头躲避雨水,然而饶是如此头发也给打湿了。
而另一个女仆赶紧匆匆地从书房跑出来捡文件和纸张,手上还拿着一块抹布。
她一路捡着文件,捡着捡着忽然手拿着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