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亲手将她杀了,他就不会这么愚蠢下去。
就不会这样既不想放手,又鄙夷自己了。
可是。他要是能做到就好了。
能做到的话,一切也不会到了现在这一步。
宁瞳儿仿佛听到了他的话,她在他怀中颤抖了一下。
慕容烈微微放开她,将她离自己稍微远一点,然后看着她苍白娇小的容颜,低声道:“宁瞳儿,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曾经,有没有,一点点地真正爱上过我?还是从一开始你就恨我,讨厌我?”
他明知道她不会回答的。
也许就是因为知道她不会回答,他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亲口问出了他隐藏在心里,许久许久,一直很想问她,但是再也问不出口的这一句话。
宁瞳儿紧闭着双眼,当然不可能回答他。
“告诉我,瞳儿,”慕容烈看着她,目光里终于流露出一丝被刺伤到极致的痛苦,他一直压抑着,掩藏着的痛苦,“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宁瞳儿紧闭着双眼,忽然喃喃地充满了悲伤地发出了一声呓语:“不……”
慕容烈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眉目,看着她忧郁而悲伤的表情。
她是因为韩清逸伤心吗?
她本来就要和韩清逸结婚,他在婚礼前夕将她抢走,带来这里。
她恨他。
……不,他们之间,已经分不清谁更恨谁,谁对谁更让人憎恨了吧?
慕容烈忽然低笑起来。
宁瞳儿仿佛被这低笑声惊扰到,她紧皱着眉头,肩膀细碎的颤抖着,就像随时都会被风吹走的落叶一样。
慕容烈看着她,忽然笑声越来越大,然后他大笑起来。
就连站在门外一直偷看着他们的萝丝小姐都忍不住有些诧异了。
慕容烈笑得胸口剧烈地震动着,他将宁瞳儿放回了床上,自己站了起来,不停地笑着。
这笑声特别的悲哀,这笑容,特别的讽刺。
他在讽刺自己,鄙夷自己。
“哈哈哈哈……”他笑得像是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一步一步地后退着,他狂笑着:“我真是蠢到了极点,是不是?宁瞳儿,你也会觉得我很可笑吧?”
他哈哈大笑着,忽然随手按在了身边的椅子上。
那椅子竟然应声碎裂开来,而且不止于此,从慕容烈按下去的手掌位置开始,椅子的靠背是在以粉碎一般的程度毁灭的。
慕容烈抬起手,椅子变成了粉碎般的状态,掉落了地毯一地。
这惊人的变化并没有让门外偷看的萝丝小姐觉得恐惧害怕,反而她的双眼都是兴奋之色。刚刚因为慕容烈对宁瞳儿温柔的举动而露出来的嫉妒和恨意都消失了。现在她的眼睛里几乎是狂热之色,像是一个拜金狂徒看到了一屋子的金子一样夸张,两眼都要发红了。
。这个男人,果然是她选定的男人。
只有这样恶魔一样的男人,才是能配得上她萝丝小姐的男人。
只有她才配做她的丈夫!
她早就认定了,伯爵只能是她的丈夫,任何人胆敢跟她抢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的眼睛留恋不舍地看了俊美的慕容烈一眼,又充满了怨毒地看了床上的宁瞳儿一眼,手扶着门框,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慕容烈看也没有看地上的碎片一眼,只是发出了讥讽的笑声。是对自己的。
他转身往外走去,因为再待下去,他都会忍受不了自己了。
只要是和宁瞳儿有关的,他都会不像平常的他。
所以再待下去,要么他会亲手杀了这个让他扰乱心智,让他痛苦到极点的女人。但是这恐怕也不可能。
要么他会对自己失望鄙夷之极,所以他干脆就离开了。
不想再看到这样的自己:软弱的不想自己的自己!
慕容烈离开了宁瞳儿的房间,他听到了宁瞳儿痛苦地抽泣声也没有回头。
高大挺拔的身影越走越远,他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所以,他没有听到躺在床上的宁瞳儿说出来的那句呓语。
她的回忆都回来了。
但是此时正在回忆她看到“慕容烈”遗体的时候。
她抽泣着说着:“……不……慕容烈,不要死,你不要死……”
但是,慕容烈已经离开了,他没有听见,他不知道。
任由她一个人被席卷而来的,疯狂涌入的痛苦回忆淹没。
夜色深沉。
爱德森古堡里仍然如同往常一样,没有一丝不同。
唯有二楼走廊最深处,最幽深的房间里,床上躺着的人在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
宁瞳儿所有丢失的记忆都找回来了。
是慕容烈将翡翠夫人的眼泪戴到她的手指上的画面。
是他握着她的手,抬起头来对她温柔笑着的画面。
是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的画面。
是他叫着她老婆大人的画面。
是慕容烈在游轮上拥抱她的画面。
是游轮在剧烈地碰撞中倾斜的画面。
是她在黑暗中光着脚奔跑呼喊她的画面。
是她看着白布掀起来露出来的烧焦的尸体,说“这不是慕容烈”。
是她哭着说“慕容烈你这个骗子”。
是韩清逸坐在她的床头对她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是她蹲在大雾里痛哭的画面。
……温柔的慕容烈,宠溺的慕容烈,她以为不在人世了的慕容烈,最后,只剩下一个对她恨之入骨的慕容烈。
躺在床上的宁瞳儿闭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