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玉留馨”门前,贾环正下车,却见不远处喻掌柜正满面焦急的同前次见过的怀瑾说话。贾环只当出了事,忙走过去,只听喻掌柜道:“……这都是什么时候了!爷你怎么还乱跑呢!”怀瑾笑道:“不妨事,我自有安排。”喻掌柜待要再劝,却见贾环走了来,只好掩住。贾环走近了道:“两位怎么站在这里说话?可是出了什么事?”怀瑾先笑道:“也没什么,不过说起我欲回南的事罢了。”一边说着,一边引了贾环向里去。喻掌柜只好跟着。
贾环且行且说道:“原来怀公子家在南方吗,不知可定了几时启程,告诉小子也好为公子践行。”怀瑾看他小大人似的,十分有趣,便笑道:“不敢起动。贾公子想来是不易出门的,在下领了心意了。”两人说着进了后堂归座。喻掌柜待上了茶,便让闲人都退去了。因向贾环笑道:“贾公子是来问找人的事来的吧,使个人来就是,何必亲自跑这一趟。”贾环忙道:“找人就是大海捞针,哪有这么几日就跑来问的。我因在那边买书,想起一事来与喻掌柜商量。”
喻掌柜便问何事。贾环笑道:“我因想着喻掌柜帮我找人,自然劳动了不少人手,或又有用到旁的人的地方,各种使的钱只怕不少。这事既是替我办的,断没有让喻掌柜替我出钱的道理。我手上虽然没什么钱,可算我在你这‘玉留馨’还有三成股,我想着今年的红利我就不要了,喻掌柜就留下来使用。若不够,只好厚颜请喻掌柜先垫给我,明年的红利下来再一起算。”
怀瑾听了,先笑道:“贾公子不过垂髫之年,竟知道这些个人情世故,可比当年我强多了!”喻掌柜也笑道:“未免也太聪明些,太想的多了!这事既已托了我,我自有法子去办,何苦你小孩子家家的还惦记着这些。”贾环道:“话不是这么说。我托赖你们帮忙,不过仗着我小,咱们又有些个情分,几位掌柜、东家都关照我,方敢如此。若是连这些花费都不自己出,那我又成了什么人了呢?”
怀瑾因想着越是小孩越爱逞强装大人,跟他硬顶着倒没意思,便道:“难得你有志气,你即这么说了,少不得我们从善如流了。只是你也不必把一二年的红利都不要了,使用了多少,让喻掌柜从你的份里扣了去便是。”喻掌柜忙道:“正是,找人不是大事,也花费不了多少。我定算的清清楚楚,一分一文也不少扣你的。如何?”贾环听他二人这么说只好罢了。又问了几句生意,因想起许久未见苏东家,不免问了一句。
怀瑾略一沉吟方道:“只怕你还不知道,他本是忠肃王府的长史官,如今正忙得很,这几个月里都见不着他了。”贾环大惊:“忠肃王府?!那不就是太子!”喻掌柜道:“可不正是!以后苏长史就要进詹事府了,愈发顾不得我们了!”贾环着实惊着了,“玉留馨”的买卖做得这么大,身后有几个权贵靠山也是应该的。只是一靠靠上了太子可就出乎意料了。且看喻掌柜、怀瑾倒有些理所当然之意,只怕这“玉留馨”根本就是忠肃王府的营生。贾环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这位忠肃亲王已是太子,按原著说法现今的皇帝似乎是禅位作太上皇去了,那么太子登基,“玉留馨”的生意只有更好的了。
贾环这么想着心里也高兴,倒起了些八卦的心思,因问道:“即咱们‘玉留馨’与忠肃王府有些瓜葛,想来二位是见过忠肃亲王的,他老人家长的什么样?”怀瑾失笑道:“什么老人家!不过十九岁罢了。”贾环越发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他又忙道:“那等尊贵人,我们那里得见!不过听苏长史提过罢了。”见贾环犹不罢休,又转眼去盯喻掌柜,不由好笑,道:“你一个孩子家打听这些做什么?”贾环道:“就是小才打听呢!家里大人从不告诉我们这些事。”怀瑾道:“这才是正理,再没有跟孩子说这些的。”贾环正色道:“有些个事若是不知道,将来难保要吃亏的。”怀瑾、喻掌柜见他圆团团的脸故作凛然的样子,不由大笑起来。
贾环郁闷了,嘟了嘴道:“我要回家了。”说着便要从椅子上跳下来。怀瑾忙上前按住了,笑道:“莫恼莫恼,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贾环不由白了他一眼,让他又闷笑两声。贾环本是为了八卦,哪有什么正经想知道的。不过话说到这里,他总要想点要紧事来问。一则不能让他们白笑话一场,二则将来竟真有用也未可知。若按照他的人生计划,进官场是早晚的事,天下的事情不论真假,多知道一分就多一分的好处。故低头想了一回,先向怀瑾道:“你说的,什么都告诉我,我可就问了!”怀瑾道:“尽管问来。”贾环便问道:“皇帝陛下为何如此仓促立太子?”
怀瑾听了,细看了贾环两眼方道:“怎么仓促了?宫中正位已定,又有群臣所请,今上亦有此意,这方才立储的。”贾环道:“不是说那些。圣上与先太子感情深厚,再立太子怎么也该缓缓神儿啊。如今与先太子身上浓情未薄时便急着新立太子,倒像是被人催逼着似的。”怀瑾嗤笑道:“你怎么知道今上与先太子‘感情深厚’的?还‘浓情未薄’!亏你想得出!”贾环强辩道:“那不是明摆着的。先太子犯了大错,连家人都圈禁了的,却仍以亲王礼下葬,还赐谥‘忠孝’。你瞧瞧另三个是怎么样的。且圣上立后都是待先太子孝期过了才行事,可见圣上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