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扬和父母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点。
聂大栓翘着二郎腿,缩在沙发上看津津有味的电视,聂铁柱瞟了电视屏幕上的画面一眼:“抗战剧?啥名?”
“亮剑。”聂大栓头也不回。
“扬子,时候不晚了,去房间睡觉。”聂铁柱收回目光,拍拍聂扬肩头,聂扬点点头,走到楼梯处,瞥了聂大栓一眼。
聂大栓感到了聂扬的目光,轻轻点点头,聂扬会意,知道自己的班主任已经来过,并且被聂大栓打发走了,心下安定,回房睡觉。
第二天,周日。
聂铁柱和聂大栓兄弟俩,反常地没有吵架,吃完一顿早饭后,聂铁柱和聂大栓就出了门,说是要去聂扬爷爷的坟头看看。
聂大栓有车,一辆非常大众的捷达,在聂大栓看来,车子够耐用就行,不用多高档。虽然有车,但聂大栓却没提出开车,而是和聂铁柱并着肩,走到马路牙子旁,招呼了辆红包车。
这是兄弟俩根深蒂固的怪异习惯,在老家,出门不想步行,就靠红包车。
……
“爹,儿子回来看你了。”
聂大栓站在自己父亲的坟头前,沉默许久,自语般地轻叹了一声,从衣兜里掏了掏,没掏出烟,只掏出一个打火机。
“拿去。”聂铁柱从衣兜里掏出一盒四块钱的“石狮”,丢给聂大栓,聂大栓伸手接住,抽出一根,点燃,狠狠吸了一口。
“这烟……就镇子上的老杂货店有吧。”聂大栓吐了个烟圈,说道。
“差不多。”聂铁柱哼了声,“大栓,今天爹也在这,你跟我说清楚,到底什么时候领个弟媳进门?”
“哥,别逼我。”聂大栓摇摇头,“她已经死了,我谁都不娶。”
“荒唐!”聂铁柱气急,上前揪住聂大栓的衣领。
聂大栓在这一瞬间,有至少四五种办法,把揪住自己衣领的聂铁柱给放倒,但他没有这么做,这个揪住他的男人,是他的亲哥,他的兄弟啊。
“不孝有三!”聂铁柱瞪大眼睛,脸红脖子粗地,“无后为大!”
“爹娘都去了,孝个螃蟹。”聂大栓一句话噎地聂铁柱说不出话来。
“好,好,好!”聂铁柱来回踱步了几圈,最终却是软了下来:“大栓,算哥哥我求你,啊?求你了行不行?赶紧领个媳妇进门生个大胖小子?你都三十出头了,老大不小的……”
“……”聂大栓愣了愣,在他印象中,这还是聂铁柱第一次这么给他低声下气。
适应不过来的聂大栓,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默默又点上一根烟。
兄弟二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最终,还是聂大栓打破了这种气氛:“哥,现在我没儿女,扬子我是把他当亲生儿子看的,你准备以后让扬子怎么发展?”
“供他读完大学,然后随他便。”聂铁柱的回答还是老样子,“最好能考个公务员什么的……”
“哥,你这……太迂腐了。”聂大栓想了老半天,转动那颗没什么知识填充的脑袋,勉强找出了“迂腐”这个形容词。
“迂腐什么?你有更好的路子给扬子?”聂铁柱狠狠瞪了聂大栓一眼:“整天没个正形,去省城说做生意,也不提是什么公司,三十出头了还没老婆孩子……”
“操你大爷聂铁柱!你更年期絮叨症犯了?不对啊你这年龄还没那么快更年期!”
被自己哥哥数落的不行的聂大栓发飙了,又开始口无遮拦。
“我大爷也是你大爷!聂大栓!”聂铁柱火了,“怎么说话的?没大没小!”
“得了,哥,跟你说实话。”聂大栓心想,干脆帮着侄子把事情交待清楚,“你应该还不知道,上回扬子进局子了。”
“进局子……进、进局子?!”聂铁柱一下子怔住,“我儿子进局子?怎么可能……”
“就是有可能。”聂大栓直截了当地把事情一股脑儿说出来,“扬子在县城跟人干架了,闹得有点大,就进了局子,后来我把他提了出来。”
“你他妈放屁!”聂铁柱难以相信,十多年来朝夕相处、老实听话的儿子,竟然进了县城以后,背着他偷偷去和人干架,还进了局子!
这简直就是……简直就是自己这个弟弟的年少经历再现!
“冷静点,哥。”聂大栓双手按住聂铁柱的肩头,他的力气可比聂铁柱大了不少,这么一按,聂铁柱想挣开,却挣了几下无果。
“妈的,这混小子,不学好,跟你干架,老子回去要揍他一顿……”聂铁柱气急,骂骂咧咧地吼着,“放开!”
“没跟人干过架的还算男孩吗!”聂大栓也火了,冲着聂铁柱回吼,“你看看你从小教扬子,把他教成了个什么样!老实巴交的人,在现在这个社会能立足吗!啊?!聂铁柱,你他妈大半辈子了都没和别人干过架?你他妈凭什么揍扬子?老子不让你揍!”
“扬子是我儿子!”聂铁柱涨红了脸,用更大的音量回吼。
“扬子也是我侄子!”聂大栓毫不退让,“我侄子现在出息了,敢干架,敢大耳瓜子抽人,还拜了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做师父学拳脚,他就是个做大事的料,你让他考什么狗屁大学、狗屁公务员!”
“我……”聂铁柱急了,赶着要说话,却被一口涌上来的痰噎住,卡在喉咙里甚是难受,聂大栓见状不妙,忙重力拍了拍聂铁柱的背,聂铁柱这才吐出了浓痰,咳嗽几声。
这一噎折腾地聂铁柱够呛,声音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