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岳衡山,青玉坛市井贵胄。
此时,卯时刚至。本应天光破晓的时辰,但在这人间七十二福地之一的青玉坛上层,却是仍旧夜沉如水。远处山峦起伏,近处亭台楼阁,每隔百步间皆伫立着高大的石柱,其上燃着青色的灵火,轻灵飘逸,既能够使人清楚地看见周遭的情景,又为此处增添了几分仙境的飘渺神秘。
流转着碧色荧光的石阶上,远远走来了两人。
一人身着青白二色的道袍,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面容极是俊秀,举手投足间给了人一种稳重亲和之意,只是他的眉间此刻有着淡淡的郁色。他的手上捧着水盆布巾一类的事物。只见他时不时便侧头看向身边的人,脚下步伐亦是有意识放缓,眼中带着关切之意。
在他身边走着的,是一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妪。她的身体显然并不怎么康健,饶是身侧男子有意放缓了步伐,她仍是在走到了一处亭台旁就停了下来,低头咳嗽不止。
“寂桐前辈,您没事吧。”青年停下身,面带忧虑地道。
“无碍。”名为寂桐的老者摇了摇头,语带愧疚地道:“只是耽误了元勿公子的时间。”
“怎会。”那位叫元勿的青年正色道:“寂桐前辈是欧阳长老身边的老人,心忧长老伤势那是人之常情。”随即语带崇敬,道:“更何况欧阳长老对元勿有着救命再造之恩,对于寂桐前辈的心情,元勿感同身受。”
寂桐轻声叹息,不语。
元勿迟疑了一下,道:“寂桐前辈身体欠佳,如今又废寝忘食地照料长老。万一长老痊愈后寂桐前辈又病倒了,这可如何是好。更何况,长老那里还有着……”元勿顿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续道:“有着善法长老看护,欧阳长老痊愈之日可谓是指日可待。”
元勿没有注意到,当他的话里说到“善法长老”这四个字的时候,寂桐身体的刹那僵硬,以及浑浊的眼中闪过的一丝复杂。
其实,纵是元勿注意到了寂桐的不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饶是他自己,在提起这位善法长老的时候也是有些不自然。不为其他,实在是这位所谓的善法长老出现的时机太过尴尬。
且不说青玉坛自建派以来,掌门之下仅设有武肃、戒律、丹芷这三位长老之位。如今却忽然出现了一位善法长老,不仅身份并非是本派出身,还偏偏在丹芷长老重伤昏迷的时候出现在此处,又向掌门请命照料丹芷长老,怎不让人疑惑其动机所在。
纵然是掌门首肯,也不足以平息众人心中疑惑。
二人心中各怀心思,片刻后已然走到了一处较之周围屋舍更为大气尊贵的屋子前。门前站着两名年轻弟子,见到元勿、寂桐二人后纷纷拱手行礼。
走进屋中,元勿将水盆等杂物放置在床.边的架子上后,便冲着帷幔低垂的床榻施了一礼后,一脸恭敬地离开。而寂桐则慢慢走上前,抬手将帷幔挂在两边的挂钩上,露出了床.上的身影。
床.上之人的脸色,比起三个月前已经红润了许多,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起来。只是他的身形瘦削,此刻双目紧闭,身体陷在柔软的锦塌被褥之中,更增添了几分柔弱。
寂桐维持着此刻的动作,目光错也不错地直直凝视着床上之人的面容,唇哆嗦着,不期然地想起来三个月前眼前这人重伤垂死神智不醒地被送回来时候的情景。
气若游丝,浑身浴血。
那一瞬间,恨不得以身相待。
知晓他的过往,了解他的实力,寂桐从未想过,他竟然会重伤着被人抬回青玉坛。尤其是,当他离开青玉坛时,她清楚地看见,那被隐藏在那张温润君子的面容下的期待与跃跃欲试。
怎会如此……竟会,如此!
“少爷……”寂桐嗫嚅着,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轻轻回荡,“少恭……夫……”寂桐掩饰一般地低头轻咳了几声,掩去眸底的湿意。
她将浸在水中的布巾取出,拧干后,刚想着为床.上昏迷的人擦拭脸面,就听着一个冷冰冰的女声在她的身后道:“别碰他!”
寂桐的手一僵,但她没有动。
而她的身后,已经探出了一只素手,以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寂桐手中的布巾拿过来,像是丢垃圾一般甩了出去。
寂桐深吸了一口气,侧身冲着身后的人抬手行礼,低声道:“善法长老。”
那个女子款步上前,身形袅袅婷婷。她侧身坐在了床边,目光温柔如水地望向床上紧闭双眼的少年,眼中是绝不会被错认的情意。
那个女子侧面对着寂桐,然而仅仅只是这半张面容却已经令寂桐心中微微瑟缩起来,近乎狼狈地移开目光。不仅仅是因为眼前女子难以描绘的美丽面容,还有此刻二人面容相对的美好场景。
哪怕其中一人正人事不知地昏迷,眼前的情景也当得上一句“神仙眷侣”。
那是一位极其美丽的女子,倾国倾城颠倒众生也不为过。她曾经以为自己的母亲便已经是这世上最为美丽的女子,但和眼前之人相较起来,竟然及不上此人指尖的些许豆蔻。
远山一般的眉黛,挺直的琼鼻,秋水剪剪的水眸,嫣红的樱唇,羊脂白玉一般的皮肤。她的十指纤纤,那是最适合弹琴不过的手。她的身上,根本找不出半点瑕疵。洛水神女,怕也不过如此吧。
秋水一般的眸子落在了床.边的架子上,女子轻啧了一声,广袖轻震,那一盆的温水竟在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