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还活着!”
他站起来喊人,希望大家上前来帮帮忙把车掀过来救人,但没有人动弹。
他自己掀了掀,一动不动,急得直骂,转圈跳脚。当时,准备出门打工的李双喜想上前帮忙,想想又算了。出事现场使一向畅通无阻的大动脉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肠梗阻。有人掏出手机喂喂喂地打给交通警和医院要求快来救人。
没多久,一辆“哇哇哇”红灯闪闪的110警车叫着从远处驶来,后面跟辆闪着蓝灯“呜儿呜儿”的120救护车,于是,目瞪口呆的人们就朝向了那个方向,身不由己地往后退了。
随着“砰砰啪啪”一片开关车门声,几名汉子从警车跳下,专用的勘查器具,犹如地质队员奔赴新发现的蕴藏着秘密宝藏的工作地点。
救护车上的白大褂比他们更快,拎着三副担架从斜坡上跑下来,但下去一看,人死了,就让位于交通警察,爬上路基又“呜儿呜儿”开车走了。
李双喜一堆人就这么屏声静气地呆着,站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双喜的双脚渐感麻木,警察顾不得地上有污泥脏水,蹲下看不着索性趴下,再往后就是草地和高速路上有人被留下,有人被劝导疏散,有人却被警察留下,所有人在生与死的强烈反差中仿佛看了一段虚幻或没有结尾的大片镜头。
李双喜不幸就在这被留下的几个人里。
他不情愿,他拍拍背包说:“我不留下,我还得出门呢,我留下干什么呀?看到的人也不是我一个,我凭什么留下。”
但他的不满和抗议根本没用,警察指定的人都得留下,协助取证调查后再走。
一个年长警察说,“让你留下就留下,哪那么多话?”
又说:“协助公安机关调查取证是每个公民的义务,懂法不?是公民不?”
李双喜嘴张了张,想回应,眼睛却看见了女友。
小燕子说:“留下就留下呗,有啥了不起,又不是你杀的,怕啥!”
一个年轻警察看到李双喜大高个,五官英俊,一表人才,只是衣着有点儿寒酸,这个印象很深,估计他并不是不愿意协助调查,也希望看看热闹,可能是担心高速大巴的车票白花钱了,就告诉他,取完证,警察会根据留下人的不同情况,帮助他们找车,放心。
李双喜就不说啥了,他和女友小燕子准备坐大巴到厦门打工,工还没打,就碰上了这么件倒霉诡异的事,正象警察猜的那样,他心疼的是大巴车票花的那386元钱,两个人就是差不多800块。既然警察承诺,他也巴不得看看处理结果。让他好奇的还有,车上那两个穿制服的死者到底是什么身份。
别克翻卧在高速公路斜坡下的水塘旁边,沾满泥土的变形车门夸张地撕裂张开,前面的尸体好像空洞的嘴里微突出来的一条黑灰色舌头,构成猝不及防的恐惧表情,左手和右脚则如杂耍般探出粉碎的挡风玻璃,躯干却伸得笔直。
富有经验的交通巡警们面对燃烧的汽车豪无办法,颇费了一番周折,将车掀过来才发觉后座上还有一个人,不,一具尸体。
巡警队副队长老陈在尸体旁边蹲下来,戴上同事递给他的手套,手伸进死者的衣服中掏摸,由警服到内衣,终于摸到要找的东西。他心情复杂而沉重,死者已经烧得面目全非,没有烧毁的车牌表明,这两个人是市检察院的,另一个人的皮夹子也被同事摸到了,但里面装着的各种证件已经烧焦,现场根本无法辩认,只好带回处理。
这一情况很快从市检察院得到了印证。死者是副检察长江涛,另一个是公诉科长魏学才。
听到这一消息,老陈惊讶地愣了好一会儿,突然觉得心里有点不得劲,重新蹲下身体打算镇定一下,不行,还是慌。江涛原是他们市公安局的领导,尽管已经调到检查院工作,但他在市局当局长直接管他们时的音容笑貌仍历历在目,犹如昨日。
他振作精神,认真查看,没错,尸体虽已烧得不成样子,但那颗睿智的秃顶有老领导生前突出的特征。不仅他,就连新来的小谢也看出了这个人是谁。他有温和的目光和体恤干警的行动,调到检查院仅仅不到半年,他原来的老部下已经无数次看到他在电视上笑容可掬地到有困难的检察干警人家嘘寒问暖、送米送面送温暖甚至揭开锅看看里面有没有米面了再给三五百元红包的感人镜头,那些被工作和生活双重担子压得没有办法的同志一次次被这意外的惊喜感动得抓着他的手不想放,看得人心里直发酸。
总之当今一个被赞誉的领导干部楷模应该有的一切优秀传统和品德他都俱备。
这么难看的形象怎么会是他?!
自始至终,李双喜和女友小燕子都在旁边看着,脸上的表情随着翻检尸体变化着。
惊讶,害怕,李双喜小燕子和一些目击者看到小轿车并没有任何征兆,也没跟任何车辆物体相撞突然就开始翻滚,眨眼间就冲出高速公路,飞机一样飞了出去。懂行的人猜测,如果不是司机开车睡着了,就是有人事前做了手脚。
高速公路上造成的暂时严重肠梗阻已经被交警迅速输通,已经被从变形车门里弄出的乔副检察长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看上去好象有话要说,旁边有灯光“咔嚓、咔嚓”闪了又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