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正年的最后一个冬天,雪下得很大,整个齐国国府都成了一片的白,晋若殇坐在朝雨阁的二楼上,思维并未放在即墨予漓授的红颜赋的书简上。
冬天过了,就快要到春天了,自那日接了圣旨之后,她看到父亲的机会变少了,每一日出入府内的是各部的将军们,漆黑的盔甲在白雪里头,显得异常的沉重,跟堆在天那头的暗色云彩一样,压得人的心头十分的不安。
即墨予漓看着晋若殇的侧脸,浅绿色的棉布长衣,在白雪落下之际,让他觉得分外的冷,阿若最适合的,便就是那一片浅浅的红,而绿色,使得那原本闪着光挺光亮的脸上,透出了一些的惨白和无力。
是为着第二年的春天那场南征之战吧,他将竹简搁在了铺成着白色锦布的木桌子上头,墨色的字迹落在木头简子上,摊开在目光所及之处,但他的眼波,却是直直放在自我沉思的晋若殇身上。
无法言语的阿若,十分的安静,如果不是身子立在此处,他会认为自己是在对着寒冷的气息言语,他开始怀念起以前的阿若了,哪怕是身负千百创伤,也依然傲然挺立,言语,永远是那般的顶天立地。
‘唉,看得太过于重要的,并不一定是好事。”这样安静而又冷凉的雪景之图被即墨予漓的一席话打碎,晋若殇的身子一动,像是听到了他所说的那般。
没错,她是听到了,而且听得异常的清楚,父亲疼爱她,她万分的了解,可是母亲啊,那样贞烈的女子,每每看到她都是以泪抹脸,不是她要看得过于重要,而是,这一切在她的心底深处,生了根,发了芽,长成了参天的大树。
树根连绵无长,又怎么能够不重了呢,她看着那纯色的雪花朵儿一片一片地往下落,这样的雪景,明年还是依旧会出现,而人呢,沧海桑田之时,可还站在原地不离开?
她将手指伸了出去,有雪落到她的指尖上头,接触到她掌心的温度,随即化成了一滴透明的水珠子,顺着她的指间往下掉,雪尚且感受得到温度,更何况是人呢。
爹,娘,这两个字,她想要喊出声来,却无奈喉咙如火一般的生疼,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都没有办法,还是不行么?是她无奈,还是苍天的捉弄,她说不清楚,许是前生太渴望于爹娘了吧。
她回过神,走到了木头桌子边,将那墨色的毛毫握在了指间,她提笔,将小楷印上了木简上,“这是最后的冬至了吧。雪入府内,在此刻看到,只是催命的符咒了,可笑的是,我竟然连话都没有办法说出来。”
即墨予漓看着晋若殇递过来的竹简,字迹娟隽秀美,跟她的面容一样,美丽得无以伦比,字迹的力度与技巧,在于后天的不断练写,阿若无法言说,必是用毛毫将这些字写了不下数以百遍的吧。
无法说出来,他是知道的,但他也并不知晓菩萨这是因何如此,他问不出口,他一问,便就是一句想害死她的回答递了过来。
司雨的天神司了雪,将天地的暗黑之影尽数涂成了雪白,能够使得全底下变成一片色彩的,唯有雪。
催命的符,阿若不愧是阿若,依旧是那般的聪慧,只要提点了一番,不仅能领会贯通,还有举一数反的本事,怕只怕,那些字迹过了阿若的思绪,便就已经被她记下了,过目不忘的本事,已然胜若昨前。
“阿若,等到那一天,便就是一切结束的时候。”结束苦痛,结束伤痕,结束这一切差点压垮了她柔弱身躯的流漓三生。
他背过了双手,立在了阁楼的那木头阶台边缘,冬风卷起了他白色的衣摆,这样的白,与着雪融为了一体,之所以他会常穿着那白衣,只是因为,他的阿若,对着他的白衣,格外的留恋罢了。
眼瞳放到了正在不断飘着雪花的天空,天界笼在一片的雾里头,站在凡尘却连那宫阁的轮廓都没有办法看得清,东华帝君此刻看到阿若,又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呢,他无从得知,唯一能够知道的,就是他对阿若的愧疚只怕是,从来没有减少过一分。
七彩的光芒笼在了天界的天母殿上头,东华帝君一脸清绝地望着那位高高坐于殿堂上头的天母,天母乃是天君麒玉的嫡亲母后,也是前一任天君的嫡妻天后。
天母没有作声,但脸上的表情淡得跟水一样,她,原本喜欢的,就不是上一任的天君麒越,而麒玉,性子,跟着他的父君又有何区别。
她有多久没有听到那个名字了,自他被迫谴去了鬼狱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了,她都快要忘记他的名字了。
即墨麒风。这四个字,重的,她都快要沉受不起了。
“唉,我不问世事太过于久远了,总归是我先对不起玉儿,连戟,殇若是你的女儿,你且如此疼爱她,而玉儿,唉,因为他父亲的关系,我从来没有过问过他的事,连戟,这样的心情,你是最懂的吧。”
东华帝君点点头,怎么会不懂呢,在还不知道殇儿就是他的亲生女儿之时,他就已经如此的愧疚,更何况,后头是被他这个父君硬生生逼上了锁魂台受了灰飞之刑,若不是殇儿的身上有一半他的血统,那么,他以后就连愧疚都没有办法了吧。
以他的命谢天恩,连殇儿的性命,只怕都是多余的了吧,人都已经去了,再说这些就是空穴谈风。
“天母娘娘,这一件事,不知有何决断?”东华帝君看着那高位上头,一身繁复九天凤服的天母,玉白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