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赵文林停下歇了口气,端起茶杯喝水的时候,宋如玉却是在心里快速做出了决断。
不管这家伙是不是真的见过这具身子的本尊,就算认识也是三两年前的事情了,想来他也是不太肯定的,自己不如推个一干二净,只说是面貌相似就好。而且,看样子,这表少爷跟那孩子也不过是见过数面,甚至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她就一口咬定自己是由永州辖下的某个镇某个乡村来的,他又能怎么样?
于是,宋如玉照旧将大家都知道的那一套说辞婉转的说了一遍,还稍微做了些修改和补充,反正她在洋槐镇的时候四下里也走过看过了,坊间八卦也听了不少,倒真有几家的情形符合自己编造的谎言。比如有一黄姓人家家中父母双亡只剩下一个儿子依靠叔叔生活的,那婶婶狠心,将大伯留下的唯一骨血卖了,现如今也不知流落何方;还有一家李姓家庭,父母双亡只留下个女娃跟着爷爷奶奶过活,族里亲戚偶尔接济一二,原本日子倒也过得去,只是不知哪一日赶集的时候老两口带着那孙女上街,结果最后却把孙女丢了,老两口报了官也寻不回,终日以泪洗面,觉得对不起早故的儿子媳妇,没过两年也去了。
这样的例子,在灾荒之年更是数不胜数,卖儿卖女的人家比比皆是!宋如玉有心留意,早已在简陋的日记本中记录下了好几家,便是日后被人揭穿了谎言,自己不过动动嘴皮子,倒也能将这话圆过去,反正有心人想查也查不出头绪来。
而且如今她已经入了林家的户籍,在出发到京城前林大少爷就替她办好了身份名牒和路引,才不害怕官府追查呢!
于是对着赵文林怀疑的眼神,宋如玉心里底气却是十足。
赵文林略想了想,暗道:莫不是这家伙家中出了事,大人们为保下一丝骨血,才给他换了个身份?
遂将这话题抛开,又侃侃而谈起京中的著名建筑和景致,还有白鹿书院的生活。
宋如玉被勾起了兴趣,也说出自己的不同见解,以及洋槐镇的事,上京途中见闻,甚至还提到了神医门跟自己交好的几个同伴,两人相谈甚欢,立时称兄道弟起来。
宴后回到自个家中,赵文林将自己今日交到朋友的事情跟父母亲提了提。赵大老爷赵启睿听说对方是个学医的孩子,又问清楚正是外甥院子里的那个,便有些不以为然。
“那孩子再好,你只跟寻常一般对待就好,毕竟不是真正的读书人,于你学识进益上无甚益处,不若多多跟你表哥亲近。只是也不可疏远了人家,毕竟是方大夫的徒侄,世事难料,没准哪一天咱们家就得求到别人头上去。这个度你要把握好,只不过不管如何,都要以礼待人,切不可妄自菲薄,狂妄自大。”赵家也不是看不起医者,跟他家交好的太医和坊间的大夫也有几人,赵老爷不过是怕孩子心性未定对学医突然提起了兴趣而耽误了学习。自己的儿子什么性子自己知道,多是三天两头脑热对某件事情感兴趣没几天就又放手了的,若他将这份精力全都放在了读书上,何愁现在还是个白身?
这孩子不是不聪明,实在是太聪明了,没用在正途上啊!
赵启睿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孩儿知道了。”赵文林恭谨地垂手而立,心里却颇不以为意。
“要不,让林儿到文山书院去求学?跟贤哥儿在一块也好互相督促。”周氏笑吟吟地扯开了话题。
赵文林吓了一跳。他在白鹿书院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转学?而且还得在表哥的眼皮底下?想想白鹿书院山脚下逢休沐日就有市集,可比那清清冷冷的文山书院有趣多了!
刚想出声反对,可是看看老爹的表情,知道自己只要一开口,老爹肯定是跟他对着来的,便又闭上嘴巴,装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赵启睿果然抬头看了看儿子,沉吟了一会,道:“不妥。白鹿书院的先生也是好的,若说京城四家书院哪家更好,各家各有说法,也没有个统一的定论。虽说今科文山书院出的举子是比其他三家书院的都多,也不过是多了那么几名,大体上差不离。而且,孩子在白鹿书院好好的念了两年,先生尽力,学子们也没有太差的,可见白鹿的学风不错。现如今突然转学,你教白鹿的先生们怎么看待咱们家?”而且,白鹿书院的山香,家风最是清正,自己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想要给文家没脸。且贤哥儿的祖母,林府老太太正是京城文家未出五服的老姑奶奶,当初是因为亲家老爷林尚书的建议才让贤哥儿去了文山出院,依林老太太的意思,是想叫孙子进白鹿书院的。
于是,转学的事就此作罢,赵文林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是他嫌弃文山书院不好,而是到文山书院就学的学子身世很不一般,不是勋贵就是父辈祖辈身居高位的官宦子弟,侯府伯府的公子一抓一把,就连几座将军府的儿子也有好几个,据说还有不知谁人外室养的有出息的孩子,不管香的臭的全都一股脑的往里面塞,只要束脩给足就行。只是不知怎么的,那些在家里几乎是横着行的公子少爷们进了文山书院却是乖得象被拔了牙的老虎,就算有闹腾的,也只一两次,必定叫他们心服口服!可见,书院内必有镇山之宝!
赵文林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就是个外表乖顺内里叛逆的!虽说他有当纨绔的本事,却没有当纨绔的家世啊!万一他进了文山书院一时忍不住翘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