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秀!你这又是何苦來哉?”方嬷嬷不知晓宴席上发生的事,看秀不高兴,上前拾起扔了一地的枕头帕子挂画,一一堆在桌子上放好,自个走到秀跟前,矮下身子轻轻拍了拍宋晓玉的后背,柔声道:“跟嬷嬷说说,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小蹄子招惹秀了。”一边说着,一边动作轻柔的替秀拆卸头上的饰物。
宋晓玉皱着眉,犹豫了好一会才说:“嬷嬷,你说,若是我突然多了一个弟弟,是好事还是坏事?”
方嬷嬷手上动作微顿,又继续替她解开镶坠了小珠子的几缕发辫,小心翼翼地看了她的脸色,问:“可是又有人提给大房过继嗣子的事了?”这些隐晦的事情也是她们到了扬州好几个月以后才知道的,当时她们也很不安,就怕太老爷发话定了人选,到时候秀就得花心思去应付嗣子,哪有自己一个人霸占大房这一个大园子來得痛快,而且,大爷分到的那一份产业按理说以后也是大半归了秀的,若是突然多了一个人來分,少不得田亩房舍的大头得留给嗣子,秀能带走的也不过是些浮财和几个田庄铺子。虽说承嗣的事情放到哪个家族都会怎么干,可是……她们私心里觉得也不用过继什么嗣子,就让五老爷的儿子肩挑两房好了。五老爷处事公平公正,对秀也很好,对已故去的大爷很是敬重,到时候也不怕他厚此薄彼亏待了秀。
“这才过完年,谁会那么不长眼给我找不自在。”宋晓玉撇撇嘴,褪了手腕上的金钏玉镯子,往首饰匣子里一扔,不屑的说道,“我倒希望他们送了人來让我挑,可是……这下子好了,根本就沒得选!”语气颇有些幽怨。
方嬷嬷微微一怔:看秀的意思,那嗣子人选竟是已经定下了?
“秀今日是不是见了什么人?”方嬷嬷将她一头乌黑柔润的秀发披散开來,执起镶嵌了翡翠玛瑙的檀香木梳子细细的梳理。
“啊,嬷嬷可还记得之前我跟你提过的在金陵遇到五叔的事?”
“记得,秀说五老爷陪着京里來的客人,这才沒有跟三老爷一块回來。”方嬷嬷将发丝理顺,拿帕子替秀松松的扎起,复又转身到脸盆架上端了一盆热水过來。
“京里的客人?”宋晓玉抿抿唇,接过方嬷嬷递上的拧得半干湿的热棉布大方巾捂在脸上,憋气憋了好一会才拿开棉布巾,昂脸,闭着眼睛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如此这番用打湿的热巾子敷了三次脸抹净脸上的霜膏,又拧了棉布巾擦了双手,这才慢悠悠的开口:“客人只有一位,姓林。另一位,却是姓宋。”
方嬷嬷惊讶地张着嘴,呆愣了好一会才道:“天底下姓宋的人可多了去了,山西也有宋氏家族,山东也有宋氏宗嗣,总不能随便找來一个姓宋的就说是大爷的儿子。”五爷办这事也太不讲究了!原以为他是个好的,沒想到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这老宋家,怎么就沒有一个好人呢?说完她转身将印水仙花纹的黄铜水盆又搁回架子上,用过的棉布巾随手挂在盆边,待会会有丫鬟进來收拾,然后出到外间燃着炭火的小泥炉前,提起搁在炉上闷热水的铜壶,又打转回來,侍候秀洗脚。
原本这活应该是春雨秋月干的,无奈今天秀气不顺将人都撵了出去,少不得自己亲力亲为了。
宋晓玉脱了鞋袜将一双丰润的玉足浸到水中,轻轻的“嘶”了一声又将脚提起,先蒸了一会水雾后又慢慢将脚泡入水中,幽幽叹道:“若是随便找的,大家都不会服气,肯定有话要说。偏偏今儿见的这人,就连我也不能一口拒绝,说他不是大爷的孩子。看太老爷的意思,竟是打算认下了。”
这下方嬷嬷把持不住了,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次:“太老爷竟然认了?”看到秀肯定的点头,她又急切地追问:“那,老太太呢?”
“老太太说,要安排足足的人手,最好是给那宋蝎子另外安置一个院子。”说着,宋晓玉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又描述了一遍。
在听说那孩子容貌与大爷有八、九分相似的时候,方嬷嬷啧啧称奇,最后,方不甘不愿的得出一句结论:
“千算万算,我们就沒有合计过大爷会在外面留了人。”娶了公主还能fēng_liú成这样,宋大爷这是要逆天了。
宋晓玉叹气:“谁说不是呢?”
一般像宋家这样的大家族,躲避遮掩私生子的丑闻还躲不及,谁会上赶着去认了闹个沒脸?可那是在家中有嫡子又有妻室的情况下。现在大爷显见得是绝嗣了就要从旁支过继,突然冒出來一个大爷的亲骨血,还有谁比他更名正言顺的承继大房家业呢?身份不是问題,随便记在五爷七爷名下,再过继到大房,哪怕是皇帝也说不出个不对來。
“既然太老爷和老太太都肯了,这事十有八、九是要成的。”方嬷嬷替秀擦干脚,侍候她除了小袄棉裙,宽慰道:“秀且跟那孩子打好关系,日后嫁出去了也有娘家兄弟依靠。毕竟秀的身份摆在这里,那孩子再怎么着也不敢给你脸色看的。只要你们姐弟俩处好了,旁人再怎么样也翻不起浪花來。”
宋晓玉知道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只是,她看着那孩子的面容,心里却满不是滋味。
“你说,要是殿下知道了这孩子的存在,会不会……”替我除了他?那男孩看着跟自己年纪不相上下,也就是说,这是宋大爷跟公主新婚的时候又去外边乱搞出來的产物,公主知道实情,指不定怎么生气呢!
“秀可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