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京里传來贡院起火的确切消息,扬州地界一片哗然,有亲人今科应试的人家哭天抢地的,纷纷派人或托人往京城去打探消息,一时西城门热闹起來,天天都是出城的车队人马,扬州城内车马行居然一夜之间无车可用,马市的马匹骡子毛驴亦是抢售一空,有价无市,让马贩子们很是大赚了一笔!租不到买不到车马的人家干脆改行水路,一路晃悠着往金陵去了,想着到了金陵再做打算。.
宋如玉听红樱从外头回來跟自己八卦这些事情的时候很是吃惊(红樱的消息來源是周山周林),沒想到江南赴京赶考的举子会有这么多!再想到林家现在也不知如何了,那场大火又烧死了多少人,方师叔有沒有施以援手,她真恨不能立时飞回京城去!转而想到林思贤今科原本也应考的,却是为了避祸随着自己南下,算是逃过了一劫,她又该烧香拜佛求个阿弥陀佛了。
素言和墨彩也想明白了这一点,这两天脸色好了许多,只是看公子仍是忧心忡忡的,这种庆幸的话就说不出口,倒劝着公子写信回京问候一下几位同窗好友,看看程家少爷和纳兰公子有沒有事。. 这两位原本也报名参加今科春闱,此事一出,不知他们如何了。他们与这几家公子跟前得力的小厮也是相熟的,心里自然记挂。
林思贤看着两位善解人意的小厮,欣慰的点点头,“得知京中出事,我就已经写信给那几家了。”一是问候他们及其家人,再就是从他们口中知道京中情况,兴许他们看问題的立场不同,会得出不一样的见解。特别是给周立扬的信,那是给宋太爷看过并作了修改才密封好托了宋家的人秘密送进京的。虽说周立扬不过是个八品匈,在京兆尹手下任事,只是周父却是内阁大学士,天天跟皇上打照面,宫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他比任何人都看得透彻。就不知周家愿不愿伸手了。
街面上热闹,内宅也不甘落后,宋家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虽说大家做得不是太明显,只是前來找林思贤喝茶下棋探讨学问的宋家子弟却少了些,偶尔也会有三两人结伴前來书房里坐一坐,谈话的时间却缩短了,也都避开了敏感话題。想來他们得了父兄叔伯的警告,暂时离这位林家少爷远些,却也碍着太老爷的面子不敢做得太过分,毕竟太老爷沒出言将人送走就表明了他的立场。甚至也有人怀疑:莫非林思贤不是吏部尚书林书豪的儿子,却是林翰林家的?
这些猜疑也只在个人肚子里装着,太老爷不说,林少爷不说,他们也沒那胆子纠缠着宋五爷吐口,五爷带去京城接人的那些又都是口风最严的老家人,自然沒有哪个会乱嚼舌根。于是,有几家思量一番,便又小意的安排了自家不受宠的庶子庶女亲近林思贤。
宋如玉看着拜访末离馆的少爷们换了一拨,觉得好笑,趁无人的时候凑到林思贤跟前逗他:“如何,我说的不错吧?世人惯会捧高踩低跟红顶白的,这下你这香饽饽也变酸变味了吧?”
“你才变酸变味了呢。”林思贤抬眼看她,觉得那张笑眯眯红扑扑的小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实在可恶,伸手掐了一把,不小心在对方左脸颊上留下一道墨痕,他怔了怔,装作若章,板着脸吩咐道:“我渴了。要热热的清水。”
宋如玉果然狗腿的跑去给他端茶倒水。
外间墨彩“呀”的一声,沒來得及说什么,宋如玉就出门往茶水房拐了。
听着窗外不远处传來几个粗使丫头的嬉笑声,林思贤微微翘了翘唇角。
过了两天,京中來信纷沓而至,有明信也有密信,皆是安抚他让他好好跟在宋太爷身边学习的好言好语,林老太太也报了平安,说是老爷虽然仍在狱中,皇上已经下旨派了五皇子和周大学士并京兆尹共同审案,而且据说关在牢中的也不止林尚书,当日在贡院驻守的守军将领并主考官副考官以及几十名小吏也全都被关起來了,想必不出半月就会得出结果。
林思贤终于稍微放宽了心,墨彩素言两个脸色也好了许多。
至此,林思贤算是真正静下心來学习了,只是学习之余他总会找些名目缠住宋太爷提问題,十句有八句不离先皇和先先皇的朝事。宋太爷为了方便看护两个孩子,命人将勿衡院中的西厢房开辟了两个房间出來,打通内墙,搁放了桌椅睡榻并满满的三面墙壁的书架,将自己早些年看过的书写过的批注都拿了出來,供两个孩子阅读。
只他也不亲自教导两个孩子,他们还是跟着宋家子弟在族学里附读,却在下了学以后允许两人进门看书写字,旁的孩子可就沒这个殊荣了,就是嫡亲的曾孙,也只有族学休沐的时候才能过來求教。有人不满抱怨的,老太爷直接道:“老了,精力不济。待你们都考上举人了再要求日日叩扰老头子吧。”
于是大家就又不出声了。
不是说宋家孩子资质不行,实在是老太爷拘着他们不许他们年纪太小就出头,可林家沒这个顾忌啊!所以,目前在宋家大宅中,林思贤倒成了年龄最小的举子了,一时又引來议论纷纷,大家跟他又亲近了不少。更有打定主意等着京里的事情完结之后求着请太老爷做媒给自家闺女牵桥引线的妇人三不五时的怂恿了自家闺女做了荷包扇套送到末离馆去,宋如玉倒也被顺便的获赠了许多荷包鞋袜和新衣。(女子给自家人作鞋袜沒什么不妥,对于外人,就只能送扇套荷包了。小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