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四九心念陡转,想到了一件事:
如果曹昂是曹操的长子,那么曹丕又是怎么回事?为何她在现代时从来也没有听说过曹昂的名字?
如果继承曹操事业的是曹丕,那么曹昂去了哪里?
难道他——
就在这时,忽听荀彧又放缓了语气,进一步劝道:“江小姐,你为何不肯退而求其次?——奉孝自当年你不告而别,又遍寻你不得之后,至今还在颍川等你的消息。”
江四九猛然听到郭嘉的名字,愕然抬头:“荀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郭先生他……为什么要等我?”
荀彧自嘲地一笑,没有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转而道:“只要你肯放弃子修,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你。”
江四九也笑了:“除了子修,我什么也不要。还有,你刚才所说的什么退而求其次,如果我喜欢一个人,他就绝不是什么‘次’,就算他一无所成,也一无所有,他在我的心目中永远都会摆在第一位。”
她深吸了一口气:“你也许不会相信,但我要告诉你,我对子修,绝不是贪图他的身份地位,而是只要他是子修,那就足够!”
荀彧闻言,右手按了按自己的眉骨,先点了点头,觉得不对,又暗暗摇了摇头。
他想起自己反对她和曹昂在一起,不过是希望他能娶一门对自己政途有利的女子,他进而想到自己的妻子唐氏,本就是父亲在世之时因岳父威逼才应下的——那时岳父为中常侍,气势熏天,但他身为宦官,自忖难以长久,因此想结交名士,就将目光投向自己的故籍颍川,要和颍川大族结亲,荀家正合他的心意。岳父死时,自己虽才两岁,但婚事既定,断不可改,自己便娶了这宦官之后。
婚姻至此,非为自己增势,实为家族蒙羞。而且自己少时,正因这门婚事多遭讥讽,虽无损自己的清高之操,但荀家人有多少死于士族与宦官之争?自己又被何事牵连,使得少有令名的自己直到二十六岁才被举孝廉出仕?
若不是宦官挑起党锢之祸,自己何以如此、荀家何以如此?
如今他虽得曹司空重用,但每每想起此事,回去面对身为宦官之女、被逼娶回的妻子之时,虽然他深知自己的妻子毫无过错,人又美貌贤淑,但他的内心难免仍有余怨。
所以他岂肯曹昂重蹈他婚姻的覆辙?他又如何能理解郭嘉的心情?他实在是未曾经历过所谓的情爱,不知道这有何值得人前仆后继的地方。
因为不明白情爱,所以他觉得不如把婚姻拿来做一份政治的筹码,毕竟,弥补婚姻的方法,也有许多——
比如政治,比如谋略,比如天下大事,甚至比如纳妾,比如狎妓……
婚姻绝不是男人的全部。
男人却应该是女人的全部。
所以,他对如此桀骜不驯,又油盐不进的江四九,实在是有些心烦。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的心里忽然滑过了这一句,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动用强力的手段了。
江四九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想起刚才曹丕的事,深知这才是当下最重要的问题,连忙道:“荀先生,你刚才说,子修、曹昂他是孟德公的长子?”
她不由上前一步,再恳切地道:“荀先生,如果你是为了让我知难而退,大可不必说这样的慌!”
荀彧见她月色下的两颊急得辣辣烧红,不像是在作伪,虽然他根本猜不到她心中想到了什么,但他的心里却的确因她的反应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预感让他隐隐地察觉到,她即将要说的话可能与曹家的未来有关,可他和江四九的关系远远达不到能开诚布公的地步,他自觉不好直接开口询问,只道:“我刚才便已说过,若他不是曹司空的长子,我根本不必反对你们的婚事。”
江四九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冷静下来,才道:“那请荀先生告诉我,如果曹昂是孟德公的长子,那曹丕是谁?”
荀彧奇道:“子修对你提过他么?”他转念道:“曹丕的确少有逸才,如今虽年仅九岁,可已经能写些像样的诗了。但你和曹昂相识之时,他不过五岁,并没有显示出今日的神奇。何况曹丕的母亲卞氏出身低贱,子修与他感情并不算深厚,他何以向你提起他?”
江四九正要回答并不是从曹昂那里听说过曹丕,却见荀彧也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大变,几步奔了过来,双手捉住她的肩膀,厉声道:“你如何知道曹丕?”
江四九从未见他如此惶急过,她自己也是心乱如麻,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立刻回道:“我在未来便已听说过曹丕,可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子修的名字!”
荀彧双手更为用力,几乎要捏碎她的肩头了:“你听说的那个曹丕是什么身份?”
江四九已完全感受不到肩上所受的压力,连忙道:“他是皇帝。”
荀彧被她的话惊退了半步,无力地垂下双手,喃喃地道:“皇帝?——他怎么会是皇帝?难道我大汉要亡了?……我的子修也要亡了?”
江四九被针刺了一般,跳起来道:“你胡说!——子修他怎么可能会……”
她绝不能接受。
因为他的话一旦成真,这就不仅仅是她爱情的逝去,还是她理想的逝去。
虽然她已经成长为一个坚强的人,也不是那种没了爱情就会死的人,但她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人生的追求之中一直就是包含着曹昂的。
换而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