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也终于龟裂……

嘶哑得听不出原音的声音响起:“教官……”欧阳澈说着想要抬起手来。

素皑咬着下唇,轻轻按下他的手,摇了摇头。

欧阳澈有些迷茫,却瞬间明白过来,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废了?”

素皑不忍出声,点了点头。刚才救他的时候便发现了,阿澈的手脚筋脉俱断,形如废人。

艾彦在一旁看着他们,不敢出声。欧阳澈嘴角笑容扩大,哑着嗓子轻声道:“昏迷的时候老做梦,梦见自己废了,原来是真的啊……”

“阿澈!会好的,等你好了我保证跟原来一样。”素皑眼睛干涩,没有眼泪,心却痛得难受。

欧阳澈摇摇头,似乎并不在意,只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们……呢?”见素皑不答,又道:“都……死了?”

“是。”素皑看着他的眼睛。

欧阳澈的眼神在瞬间溃散,脸色苍白如纸,宛如死人。

一瞬间整个帐篷里谁都没说话,素皑在等,他在给欧阳澈时间,让他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在心里祭奠他的同伴。

……

“阿澈,告诉我事情的前因后果,你们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姐姐呢?”片刻后素皑开口问道。

欧阳澈,挣扎着稍稍撑起来了一点儿,却又很快颓下去。艾彦看着不忍,便一直抱住他。

几句话,言简意赅,欧阳澈力气也不多了,素皑只好又拿出止疼的药迫他服下,但胤禩做出的这种药不能多吃,虽然效果很好,却会上瘾。

原来,当日欧阳澈与荻葭兵分两路,一个去捣毁炽窑,另一个去救人。结果荻葭落入阿奴所设的圈套,被巴图尔抓了起来,随准噶尔大军一路出发来到乌兰布通。而欧阳澈在毁了炽窑过后便去与荻葭会合,却只见到了程六一人,那些与程六一同逃跑的却是一个也没逃出来,全都抓回去被杀了。欧阳澈无法,带着程六以及仅剩的一些人全力追击巴图尔,想要救下大公主荻葭。但巴图尔也不是好惹的,他在听说科布多城内炽窑被毁以后勃然大怒,料定城内还有奸细,于是派出部分兵马掉头回去搜捕,却刚好撞上追击而来的欧阳澈。他们这边人手太少伤兵众多,实在不是两千骑兵的对手,只有被擒,荻葭也未能救出来。

一场场生死搏斗,惊心动魄,在欧阳澈嘴里说出来,却只是寥寥数语,而他也快要不行了。素皑抹了一把脸,强迫自己清醒一些,镇定一下,然后又倒出一颗药塞进欧阳澈嘴里。看见他微微皱眉的样子,素皑轻声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大不了回去再戒。”

欧阳澈听了这话,嘴角带笑,似乎忽地释然了,遂道:“教官快去救大公主吧,我怕噶尔丹最终会拿她威胁皇上,到时候救与不救,都是个麻烦。”

素皑一愣,而后轻轻点头。是啊,到时候救与不救,都是个麻烦。原来在大多数人心里,是这么想的。在很久以前,她也是这么想的。因为相比起来,一个人的命对于一场战争的胜负来说根本不足挂齿,太渺小了。对于姐姐,也就是她有一个和硕公主的头衔在那儿,若噶尔丹真的动了拿她威胁康熙的念头,那他们就会彻底处于被动,诚如是,救与不救都是麻烦。可荻葭她不是一个物件啊,她是人,是和素皑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亲人,是从小维护陪伴她的姐姐,有血有肉,她不是战争里一件随意的武器,说舍弃就能舍弃!可素皑也明白,若真到了那一步,阿玛最终一定会舍弃荻葭,一定会!就像几年前那样,从荻葭嫁出去的那一刻开始,恐怕在他心里这个女儿就和自己没有关系了。他不但会舍弃荻葭,而且会想尽办法把她塑造成可以利用的武器,比如激励将士的斗志什么的。而其实她也知道,这些没有错,对于一个国家,一个君王,一场战争来说,这些手段都没有错!但她接受不了,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人还好,但若是荻葭,她接受不了!有时候阿玛总是比她更强大更狠得下心,而她,这么多年了,永远都是看起来像只老虎,却总在该心狠的时候软一脚。怪不得爷爷以前说,女人天生不适合做军人。

不过没关系,她还是她,她一定会带姐姐回家,不会让她变成战争中的灰烬!

素皑抬起头来,看向艾彦,说道:“我现在就去找吉雅公主,你在这儿帮我照顾他。找到吉雅后我把她带过来,你有把握带他们俩人先离开吗?”

艾彦有些吃惊,眼神却忽地一暗。

素皑明白他心里想什么,沉声道:“如果她真的叛变,我会把她敲昏带过来。你能带他们俩人安全离开吗?”

艾彦紧抿着唇,看了看欧阳澈,又看了看素皑,郑重地点了点头。

素皑一笑,“谢谢你,王子。”

艾彦也勾起一抹笑,笑容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

此时,素皑正准备起身,忽然感觉外头有细微的脚步声踏来,在悄无声息地靠近这顶帐篷。她和艾彦对望一眼,艾彦机警地把欧阳澈轻轻挪到一边藏起来,然后过来与素皑一人一边站在门口,轻轻地抽出了短刀。

来人似乎很小心,只见伸出的手慢慢挑开了门帘,人却不急着进来,耐心地感受帐篷内的情况。素皑摒住呼吸,向艾彦示意了一眼让他站远点,她能感觉来人只有一个,而且好像并不是男性……

片刻后,来人不再试探,快速掀帘而进,但是素皑已经在她身后,手卡住她的脖子,短刀抵在她的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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