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空气静默了好一会儿,张娃的眼睛里没有波澜,但司马安能够感觉到她是善良的,否则也不会冒着被怀疑的危险在贺兰敏之面前维护自己,亦不会开口告诫。有那么一刻,司马安以为张娃会顺着自己好意下去,只要她有那个念头,自己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带她脱离复仇阴霾,她不想让她像从前的李师青一样,为复仇不择手段。
“如果小狐狸不能杀了母老虎,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张娃缓步踱到司马安面前道。火红的衣裙靓丽,头上的朱钗在烛光下闪耀,眉梢的颜色淡淡散着,在眉尾稍稍勾起,让这双眼睛分外的勾人魂魄。
司马安听了这话,又见她如此认真的神情,知道她复仇心不死。
“那请姑娘说出谜题。”司马安道。
“你还是要猜?”张娃蹙眉侧首问。
“是。”
“好。”张娃拖着长裙摆,往台上另外一边走去,回头望着司马安冷然道,“听好了,竹原高一丈,末折着地,去本三尺,竹还高几何?”
司马安感觉天雷滚滚,感情这丫的给我一道算术题,还是一道诗词所掩藏的几何算术?心中盘算着,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的话,就是说一根竹子有一丈长,从中间折断使末端着地,此时末端距离竹子根部有三尺,求解竹子还有多长。
她抱手在前思索着,眼角余光望着底下众人。怪不得偌大的长安城无人能解,这里的人大多只读那些兵书策略,并不好《九章算术》一类,即便是《九章算术》也未必能娴熟运用,更不知可设定未定值这一方法。
张娃见她徘徊来去,便叫人点上一柱香,只要燃到了五分之一那便算输了,望着那香渐渐燃尽,台下之人笃定司马安解不开此迷,遂有些起哄的便要叫司马安提早下台,免得再丢人现眼。
张娃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说欣喜还是难过,垂着头望着铺着红毯的地面,思索着即将到来的结局。只要杀了贺兰敏之,武则天便一定会过问,即使不能除去武则天,但只要在她和皇帝面前陈述父亲张柬之的冤屈,且看她这一代天后如何还能安然坐在朝堂之上。
“你真的想报仇吗?”耳边忽然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
张娃一抬头,对上了司马安的眼睛,她似乎已经洞悉一切,但只是安静地站着,温和地问着。这一个人,单从自己的几句话便推算出了筹谋已久的整个计划,实在不容小觑。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副全都知道的样子……
“我这一生,除却报仇别无其他。”张娃答。
司马安又沉默了一会儿,此刻檀香燃到了五分之一处,张娃所给的时限已到。
“我还以为这小子能有什么能耐,原来也不过是中看不中用呀。”
“就是就是,小子,故弄玄虚了这么久,赶紧下来,莫要叫我们笑掉了大牙。”
“哈哈哈,瞧他那一脸晦气样……”
底下的人哄笑着,而司马安全然不为所动,离去之前对着张娃道了一声保重,便欲下台离去。她在这里耗费的时间实在太久,该去找李令月回宫了。
“等等——”张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司马安故作轻松,回头一笑道:“怎么,姑娘莫不是看本公子俊俏,舍不得了?”
“你知道答案的,是不是?”李娃咬着下唇许久才问。
司马安望向她的眼,许久才勾了勾嘴角道,“若是知道,你今晚便属于我了,小美人儿。”
说罢,不顾从四周投射而来的嫉恨的目光,司马安头也不回地往大门口大大咧咧地晃荡而去,很快地,后面来时的路被人流堵却,那些没能猜的中题目的人纷纷聚拢欣赏下一场歌舞,早就将方才的打击抛掷一边。
如果一场赌注始终没有赢家,那么大家就都是输家,既然都是输家,又何来我嫉妒你,抑或你嫉妒我,倒不如聚集起来,为这一场输的光彩的赌注而一同庆祝,岂不快哉?
张娃早已经淹没在人群之中,只依稀留有一抹绯红在司马安心间。司马安出了那楼,不禁回首瞧那门匾,金漆的大字闪闪发光。
司马安眯了眯眼睛,摇了摇自言自语道:“张娃,你我萍水相逢,他日你若成功,在你的墓碑前,必定有我司马安送酒送菜!”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张了四肢,望着大街中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人们,司马安一时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李令月啊李令月,你到底在哪里?
李令月被人迎进了门,打了个喷嚏,身边的侍从急忙递上丝质手帕,李令月不理会那人,径自从身上掏出另外一块,擦了擦鼻子问道:“武三思呢,怎么还不来?”
“武大人出门办事未归,请公主再等待一会儿。”有人答。
李令月听罢,百无聊赖地靠在椅子上,手指有节奏地在茶几上敲击,心中所想乃是司马安昏迷时候的情况。
不知道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武则天说过,身边不留无用之人,但同时也是疑人不用。司马安的来历一直是个谜,原本李令月也是知道那晚派来刺杀自己的是武则天的人,为的就是演一场苦肉计好嫁祸给李显,却不想杀出一个诡异的司马安,喊来了李多祚,让武则天的计划功亏一篑。
李令月虽然理解武则天的苦心,却也心中微凉,只因为她的母后竟然以自己作饵,日后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司马安是一个例外,原本按照母后的意愿她早就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