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咳血了?!”张娃从后头绕到跟前,扶着司马安那摇摇欲坠的身体道,“我带你出宫!”
暗香踮着脚急切地望着宫门口,宫门口的官员已经下令散去,只余下里面那些达官显贵们继续觥筹交错,在太平公主那一曲不像样的剑舞之后,并未直接上张娃的西域舞蹈,而是由天后提议,直接进入到了中正考核的安排。
但太平公主李令月却在此刻不见了踪影。
李治心中明白武则天的安排,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媚娘,你多虑了。”
“臣妾只想尽快完成接替,宋昭慧死了,身边办事也没个像样的人,臣妾面对堆积如山的奏折实在头疼的很呢。”武则天解释道。
“这不还有显儿吗,”李治道,“既然累了,便让他去做。”
“此事不着急,”武则天缓缓道,“等见过了太平带来的人,再商议不迟。”
话声刚落,阶梯下的红毯上便出现了三个曼妙女子,左边的低眉顺目,恭敬谨慎地望着地面不敢抬头直视,中间的面色平静,眉宇间隐约有侠女气势,右边的那位头更加低,几乎都瞧不见面目。
武则天的视线停留在最右,又渐渐地扫向了左边。
“各自报上名来。”
“习艺馆女倌萧景。”
“张天。”
“习艺馆上官婉儿。”
武则天盯着上官婉儿那处,眉头稍挑道:“那么谁先开始?”
暗香总算等来了李令月,但一近前,猛然的倒抽一口凉气。她陪伴李令月这么多年,也未曾见到如此差的气色,平日里的嚣张气焰全无,就像是冬天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焉了。
闷不吭声地回到席间,李令月一个踉跄,差点便摔倒在地,扶着矮桌边缘重新端坐好,才稍微喘过一口气。
暗香看在眼里,纵然知道是要挨骂还是问道,“公主,您到底怎么了?”
“倒酒。”李令月命令道,等了一会儿见身边的人毫无动静,便握着酒杯一重重一放道,“本宫让你倒酒!”
萧景的题目是李治所出,李治问的乃是道家内容,萧景得的提示乃是老子的《道德经》,自然对答如流。李治也显得颇为满意,连连微笑点头。
“那么便轮到臣妾了。”武则天对着李治道,若是说之前的目光还有所掩藏的话,那么此刻放在上官婉儿身上的心便暴露无遗了,“你可准备好了?”
上官婉儿一愣,感觉天后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但题目不该是李元轨所出的吗,为何天后会……
“本宫给你的题目是,柏梁诗。”
婉儿在武则天毫无遮挡的注视下犹豫着是否上前答题,身边的影子迈出一步,站在了前头答道:“请天后赐句。”
武则天似乎很讶异张天的出列,与李元轨对视了一眼,李元轨显然也是大惑不解,摸着胡须往这边瞧来。
他明明在武则天选定上官婉儿的情况下指定了“秦王破阵乐”给那位将军之女张天,如今怎么突然换了一个人,这中间又出了什么纰漏?
婉儿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心中顿时澄明如水。
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只有萧景,她故意交换题目,让她和张天做各自不擅长的事情,以此来获得赞赏和提拔。
“公主……”暗香轻轻碰了碰趴在桌子上的李令月,小心翼翼道,“公主,身体若不适,便请示天皇天后先行回宫吧。”
“太平,”李治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担忧道,“你是否身子不舒服,若是如此便早些回去吧?”
李令月依旧趴着,一动不动,微醺的脸印着些红,长长的睫毛眨动,但睁不开眼睛,无法回应李治的问询。
“暗香,带公主回寝宫。”武则天命令,“等夜宴结束了,本宫和天皇都会去看她。”
“暗香遵旨。”
李令月真的醉的不轻,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到自己被人扶着摇摇晃晃地上了马车,颠簸着循着熟悉的路回宫。
“你为何如此残忍对我?”那人说,颤抖的声音,落寞的神情,像是一利刃一刀一刀割着李令月身上的肉。
马车戛然而止,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的安静,但这种难得的平静很快被打破,马车的外面有侍卫和人争执的声音,李令月扶着额头,不耐烦地等着。
“你为何如此残忍对我?”心里的声音又替她问了一遍。
暗香探进了头,神色慌张地对着李令月道:“公主,不好了。”
“什么事情?”外面的冷风灌入,令李令月稍微清醒了一些。“有人胆敢拦本宫的马车,依律法拉出去仗杀了便是。”
“但是公主,她……”
“罗哩罗嗦什么。”
“李令月,你当真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了吗?!”外面的人扯着嗓子喊。
李令月一听这声音,瞬间呆住,默然地坐了一会儿,猛然起身掀开帘子,俯着身子望向前处,待见到了那张原本以为再也不会相见的脸之后,李令月立即跃下马车,背着手冷着声吩咐侍卫道:“放开她。”
侍卫面面相觑,却丝毫不动。
李令月疾步上前,站定在司马安面前,咬着牙齿又好气又好笑道:“司马安,本宫让你走,你竟然抗旨,你是当真不想活了吧?”
“如果你让我走,我就听话地走了,那该有多丢脸。”司马安嬉笑回,“李令月,我想清楚了。”
“想清楚什么?”
“我不想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