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延意看着眼前轻阖着眼睑,似是已经疲惫至极睡去的魏不争,心里忽然一阵前所未有的慌乱,她想要去把一边的薄毯拿了给魏不争盖上,伸手出去,才惊觉自己的拳头一直紧紧地攥着,紧得几乎要把掌心掐出血来。可拳头倏地一松,却更觉心中空落,好似只要一松手,便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从此将再也把握不住。
恍惚间,萧延意不知为何,脑中忽然闪过从前未离宫前的记忆片段。
那似是个秋天,秋阳正暮,书房里,她沐着夕阳跪坐在龙椅跟前,宏景帝抚着她的发髻,有些惆怅地对她说:“芫芫,你要知道,生在帝王家,有多少的荣耀和权力,就会有多少的无奈和舍弃。”
她仰起头有些紧张地问道:“父皇,这无奈和舍弃的难道也要包括感情么?”
宏景帝深吸了一口气,叹道:“那是自然,感情更当如是。”
她惊了一跳,猛然站起了身,“父皇,你说过的,你疼儿臣,要儿臣找自己的幸福,如何又与儿臣说要儿臣放弃什么,甚至还包括感情?”
宏景帝幽幽地看着萧延意,“芫芫,嫁给郭长卿不好么?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任谁都以为你们彼此有情意,为何你们又都不肯?”
“父皇,我与至彦之间从来只是如同兄弟姐妹之情,我又如何会嫁给他?”
宏景帝便又说道:“那魏不争又有何不好?朝中不知多少大臣想要把自己的女儿或是妹子嫁给他呢,甚至是你姑母……芫芫,你与伯钺恐是并不熟悉,他过些时日回京,你多与他见见面,多些了解,或许……”
萧延意不等宏景帝说完,便忙不迭地打断道:“儿臣才不要与他见什么面,儿臣素来不喜欢行伍之人,父皇是知道的。”
宏景帝的面色忽然一沉,“芫芫,即便是郭长卿不可,魏不争你也不要,父皇也一定能给找到个满意的,你尽可以挑三拣四,父皇纵你,可唯独你现在想要的那个,却是不行。”
萧延意心中猛地一疼,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为何不行?”
“父皇自然是为你好……”
“不行,父皇所有的事都好,唯独这件事我绝不能依您……”萧延意哭喊道,一咬牙跑了出去……
思及此,萧延意头脑里忽然有些迷糊了起来,那时,她到底要嫁给谁?父皇又为什么不许?她明明已经想起了所有的事,为什么却不知道她这次与宏景帝之间的争吵到底是为了何人?萧延意努力地想着,可头忽然针刺一般的疼了起来,心中也愈发地混乱,禁不住失声喊道:“不行,这事绝不能依你。”
魏不争被萧延意的声音一惊,好像一下子醒了过来,猛地睁开了眼,眸子里有片刻的茫然,对着萧延意疑惑地问道:“芫芫,你说什么?什么不能依我?”
萧延意一敛心神,对上了魏不争黑魆魆的瞳仁,那双即便是如此虚弱、疲惫下,仍是盈满让人心安的坚定神色的眸子,她的头一下子不再觉得疼,视线胶着片刻,想着刚才想起的事,她忽而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这么的发自内心,好似一时间想起了什么十分快乐的事情,魏不争虽然更加迷惑不解,却在这笑容里不禁也神色一松,轻轻扬起了唇角,柔声问道:“芫芫,怎么忽然这么高兴了?”
萧延意在榻上坐下,轻轻偎向魏不争的肩头。魏不争稍稍迟疑了下,手臂一展,把她纳入了怀里。
萧延意便笑着缩进他怀中,低声说道:“伯钺,我适才忽然想起一件以前的事,父皇那时要我嫁你,我却一定不肯,跟父皇吵了起来呢。
你说,这世上的事有多奇怪?那时让我嫁你,我不肯,如今,不让我嫁你,我依旧是不肯的。也不知道是这事情总要与我闹别扭,还是我这人生就别扭……”
魏不争闻言,身子似是僵了下,默了片刻才说道:“芫芫,不要任性,这事不是你肯或者不肯的事,此时局面之下,没有必要做此无谓之争,与皇上龙椅的安稳和大宏的江山社稷比起来,你我之间的事,又算什么呢?或者……又或者,也不过就是眼下不行,迟一些再说罢了……”
“不!莫骗我什么迟一些而已,今日与你罢官削爵,等于问了你的罪,来日,我要与一个罪臣大婚,岂不是更是遭人非议?”
萧延意摇着头,偏过头去,盯着魏不争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伯钺,我承认,或者当着宣王的面说我要与你大婚,这事的确是情急之下我欠了考虑。但是,话既然我已经说了,如今你让我怎么收回来?若真是找个什么理由再收回,岂不是让他们觉得我怕他们,而让他们更无所忌惮。
我知道你说的对,如今在朝中,我与翔儿,无甚仰仗,不该开罪于他们。但是我却也不能为了不开罪于他们,便所有的事上,都妥协和服软,若是那样,我这监国公主不就成了他们操纵的傀儡,那当真是不做也罢。
我们是羽翼不丰,还缺少说一不二的气势,但,他们也照样不是一时二刻便能成事,否则,也不会在诸多琐碎上这么大做文章。
他们自可以去挑你的毛病,找我的麻烦,我却也可以趁着这时机,抓住所有能为我所用的人,为翔儿培养他的势力。
日后什么时候,真到了需要角力的时候,咱们也并非是全然被动,朝中照样有与李景吾并非一心的人,而即便你不再为将,军中照样有你的旧部可以信任,外还有姑母可以照应着咱们。
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