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以沫望着眼前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朝自己涌来的暗绿色虫子,脸色凝重地握紧了手中的银丝官之图。
一股刺鼻的腐烂味随着虫子的靠近越来越浓。
华以沫脸一沉,脚地上一点,整个往附近的树跃去。
树冠之处瘴气愈发浓厚,几乎化成了雾,围绕华以沫身侧。
一大波虫子顺着树干飞快地爬上来。
华以沫提气,重新自树上跃开去,开始枯枝上穿梭。
跃了十余棵树后,华以沫终于停了下来。暗道不好。
丹田处耗费的真气已经开始不济。何况放眼望去几乎每棵树的下面都堆满了那暗绿色的虫子,也不知何时能跃出这一片。
而等华以沫一停下,那些虫子便转了头,飞速地朝她停留的那棵树涌上来。
华以沫脸色愈发沉重,眼见虫子往树上爬来,越来越接近自己。她一咬牙,毫不犹豫地划开了自己的左手手腕,脚步轻点,飞快地树干之上绕了一圈。手腕的血被真气激射而出,喷洒褐色树干之上,而怀里血色瓷瓶里的液体也尽皆甩去,覆盖住了树干上那圈鲜血。
做完这些,华以沫才重新翻上了树冠,唇色愈发白了些。
比方才浓郁百倍的气味很快就空中散开来。
那些往上涌的绿虫微微一顿,随即如潮水般自树干上散去。
场景一时壮观得很。
然而不过退了离树一米开外,那些绿虫便停了住,围聚一条看不见的界限之外,簇拥一起。
窸窣之声不绝于耳。仿佛自心底响起,此起彼伏,一阵阵如涛浪般蔓延过来。
华以沫的眉皱的愈发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气里的气味渐渐淡了起来。
而树下的绿虫,也随着时间过去,一点点挪动着。
盏茶时间后。
华以沫望着已经开始缓慢爬树的绿虫,自怀里取出血丸,眉眼间闪过一丝犹豫。
上次透支了太多的元气的后果,便是她的身体如今已相当于一个干涸之地,土壤皲裂。近来通过服药才稍微恢复了些,并不适宜再服用这类药物。然而……华以沫的视线扫过令恶心作呕的绿虫,一时也没有勇气自其上踩踏而去。一想到脚下会沾上如同刚才那般黏滑的绿色液体,简直令她极度不舒服。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通过足够的真气自树上踩过去。
华以沫瞥了眼离树干那条血线只有一寸距离的绿虫,垂眸间,眼底闪过一丝坚决,指间的血丸便要准备往嘴里送。
短促的笛声忽然响起,由远及近,声音尖锐,犹如指甲金属上滑过,听来让头皮一阵发麻。
几声笛声响过,华以沫有些惊讶地望着那些暗绿色的虫子,以一种更快的速度飞快地退去,最后各自重新没入枯叶之下,时间短的不过几个呼吸而已,一切便重新恢复了平静。
华以沫将手中的血丸重新收入怀里,从树上跃下,有些疑惑地蹙了蹙眉。
“谁?”
话音方落,一个白衣宽袍的影已自远处的白雾里现出身形来。
只见她缓缓放下置于唇边的骨质短笛,抬眼望向华以沫,轻声开了口:“姑娘,楼主有请。”
声音温和有礼。同时朝华以沫作了个手势,让出一条路来。
青堂主的效率十分高,不过盏茶时间,苏尘儿便被带进了噬血堂。
“楼主,带来了。”青堂主抱拳朝站窗边的楼主道。
噬血楼楼主缓缓转过身去,脸上的墨色面具冷光闪烁。他朝青堂主挥了挥手,青堂主便安静地退了出去,将门重新掩了好。
苏尘儿面色平静地望着不远处的噬血楼楼主,并不开口说话。
“苏姑娘,欢迎来到噬血楼。”恢复沙哑的声音响起,对方缓步走到苏尘儿身前,“平怀年少气盛,擅自将姑娘请来,让姑娘笑话了。”
“楼主客气了。”苏尘儿神色淡淡,“只是尘儿不知,楼主打算如何处理?”
“苏姑娘既然来了,不如此待上几日,好让噬血楼尽几分地主之谊。”楼主双手背身后,望着苏尘儿道。
苏尘儿抬头与对方对视着,目光冷静:“所以楼主的意思是依旧打算强留着么?”顿了顿,“不知这般到底是为何?”
“苏姑娘这么说便不对了。”对方瞧来很是若无其事,“本楼主实不忍心瞧着苏姑娘重陷鬼医魔爪。平怀虽然这次冲动了些,但也是因为对姑娘一片赤诚。苏姑娘难道不觉得比鬼医身旁好么?”
听到楼主提起鬼医,苏尘儿冷静的目光随之晃了晃。沉默了片刻,方道:“楼主未免管得太多了些。何况尘儿自问高攀不上贵楼的蓝堂主,楼主的好意心领了。”
楼主缓步绕着苏尘儿走了一圈,目光打量着眼前静立不动的女子,戏谑道:“听苏姑娘的意思,怎么像是舍不得离开那鬼医似的。”
苏尘儿没有回答。掩衣袖下的指尖却因为这句话微微颤了颤。
“不过话说回来,这鬼医那嘛,如今倒是真的不用去了。”楼主重新回到苏尘儿身前站定,微微俯身,朝苏尘儿低低地开了口,“因为……她已经死闯噬血楼的路上了。不过苏姑娘若真想离开,下倒是可以送苏姑娘回阮家堡。”
之后的话,苏尘儿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平静的黧黑色墨瞳里,波光剧烈颤动混沌神帝。
脑中有什么东西瞬间断裂成一片空白。
喉咙则被死死堵住,透不过气来。
仿佛能听到心底一个“喀拉”破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