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老太太寿辰后半个月之时,尹家顶梁柱南京织造尹穆辰因突发疾病去世了,年仅二十七岁平凡录。桃华在虚岁七岁这年上,没了爹。
尹老爷在临终前仅留下了一个庶子两个女儿。尹老太太他们赶到书房的时候,尹老爷正在剧烈地呕吐着。大夫们都在屋子里忙着,忙着施针,忙着端药过来。尹老太太拄着拐杖走到了尹老爷的身边。洛氏和桃华扶着她坐下。尹老太太抚摩着尹老爷的脸,眼里不由地蓄起了泪。
尹老爷的脸色越来越差。在他完全昏过去之前,薛神医终于来了。他一进来看到这么多人围在屋子里,就皱了眉:“都在这屋里做什么!都出去,只留一两个人便是了。”
尹老太太一个人留了下来,其他人都出去了。薛神医上前去翻了尹老爷的眼皮,又静心把了脉,从药箱里取出了银针,一边在火上烤,一边道:“我虽是大夫,却是治得病治不了命。他自娘胎里便因母体受过寒,有先天不足之症,又因连番劳累,这二十七八岁的人,竟有五六十的人才有的油尽灯枯之脉象。我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多捱得半日罢了。”
“薛神医,当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了吗?”尹老太太拄着拐杖站起来,声音都在发颤。
薛神医低下头,将最后一根银针缓缓地刺进他的胸口:“老夫人,人各有命,生死在天。”
明煜和凝华都被抱过来看尹老爷的最后一眼。严姨娘听到尹老太太叫她过去归墨院的时候,手上的杯子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眼里瞬间就泛起了泪,连衣裳也来不及换,匆匆地就赶了过去。
薛神医施过针的两刻钟后,被移回了正房的尹老爷悠悠醒转。他醒来第一个瞧见的就是尹老太太,动了动嘴唇:“娘,孩儿不孝,恐怕不能侍奉您左右了。”他的头吃力地看向洛氏,伸出手去。
洛氏连忙握住了他的手,眼里已经盛满了泪,颤抖着声音喊了句:“老爷。”尹老爷吃力地道:“替,替我照顾好母亲。还有明煜,你,你养在身边。”
“辰儿,你媳妇儿刚刚诊出有了身孕。桃儿就快要有个弟弟了。”尹老太太强忍着泪,轻声地道。
尹老爷的目光落在洛氏的肚子上,用力握了她的手:“你,你和孩子,都要保重。”
尹老太太忍着泪让易嬷嬷带了三个孩子进来。桃华牵着两个孩子进来,在尹老爷的床榻前跪了。尹老爷伸出手,桃华握住了他的手,虽然不是亲爹,但是相处了这么久,如今尹老爷要去了,桃华心里湿漉漉的。尹老爷呼吸都有些困难了:“照顾,你母亲和弟妹。家里,就交给你了。”桃华含着眼泪点头:“父亲,你放心。”
姨娘们也被叫了进来。尹老爷看了她们一眼,目光仍旧是落在尹老太太的身上。他的脸上忽然浮起一抹奇异的微笑,再然后,眼睛慢慢地阖上了。尹老爷的堂兄将属纩放在尹老爷的口鼻之上,良久,并无动静。沉寂的屋里立刻迸发出了一阵哭声。屋外的丫鬟小厮们都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朝着正门的地方跪下,均哭了起来。
洛氏经受不住打击,再次晕倒了过去。尹老太太心下悲哀,强撑着要自己料理后事,事情还没分派完,她双眼一黑,人也倒了下去。
刚刚送了洛氏回去自己屋里的桃华转耳便听到了尹老太太晕倒的消息。她匆匆换上刚刚才换上的斩衰,卸下一应的钗环,对着费嬷嬷道:“嬷嬷,如今祖母和母亲皆病倒了,幼弟尚小,我虽然年幼,也只得将此事给撑过,还希望嬷嬷助我。”
费嬷嬷看着年方七岁,却一脸严肃的桃华,忍不住眼圈儿湿了。她也顾不上别的,胡乱用袖子抹了把脸,点头道:“小姐放心。”
正在归墨院门口的众丫鬟小厮们正在议论纷纷,忽见费嬷嬷扶了桃华出来,身后跟着府里的几位管事,便都不再说话了,都低了头。
桃华的目光缓慢而沉静地从众人身上扫过,问道:“之前老太太是如何分派的?赖管事你且说与我听听。”
赖管事将手里的花名册放到了桃华的面前,一一给她说了。桃华点头道:“方才祖母所言,领到报丧的差事的人现在就去。还有设灵堂搭棚的之人,立刻就过去。子时之前我会过来察看,此事,就由方才祖母所指定之人郭春荣领头。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只问你。郑管事,家里的库房收领造册一向是由你在管,此事就由你和路嬷嬷一并管理,你管领取,路嬷嬷只管入库。最后我要对账,缺了什么就由领的人补上,若是找不到人,就找你们两。不光是布匹幔帐之类,金银器皿茶杯碗碟一应东西均是如此。费嬷嬷,你将对牌和钥匙账本子交与他们,你们现在就去吧。”路嬷嬷也是洛氏身边的老嬷嬷了,与费嬷嬷的周到不同,路嬷嬷的特点就是脸黑,油盐不进。库房是最容易混水摸鱼的地方,派她去正合适。
郑管事和路嬷嬷去了。桃华正要说话,尹家的总管家尹祥回来了,身后跟着尹家族长。桃华忙给尹家族长下礼:“三伯公。”尹三伯忙扶起了她,眼角也有些湿润了:“侄孙女快请起。如今将丧事料理完要紧。可差人去请了阴阳择日?”
赖嬷嬷连忙应了:“之前已经请了,择准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三日后开丧送讣闻。灵堂设于浩然院,灵前自有僧道各五十人对坛前按七做好事。另请了大福寺僧人一百名在归墨院正堂超度打醮。”
尹家族长的应了,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