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奔走大约有半刻钟时间,衣凰终于停下脚步,这里距离银甲军营已经有很长一段路,且四周皆是高耸山崖,眼前一流瀑布飞泻而下,四下里一片稀里哗啦的流水之声。她定定地站了半晌,伸手去腰间取东西,却是不慎碰触到一个冰凉的东西,取出一看,却正是苏夜涵当初送与她保管的青玉。
瞬间,眼泪如决堤之河,再也无法阻挡,奔涌而出。
这些天她一心想着要破除黑云阵,她把自己所有的心思与精力都花在了破阵上,却从不敢让自己闲下来去想苏夜涵。而今,阵也破了,突厥也退了,她这心里丝毫放松都没有,却反倒越来越压抑。
这些又有什么用?无论她再布出怎样的阵法,无论她再击退多少敌军,无论她再让众人如何另眼相看,却是再也救不回他。
“啊——”对着空旷的山涧,那压在心底多时的郁气与伤心全都爆发出来,此时此刻她不是那个沉敛幽雅的清尘郡主,已不是潇洒不羁的凤衣宫衣主,她是慕衣凰,一个失去所爱之人的女子,她想要像寻常人一样,想要像个孩子一样,失去的重要的东西,可以哭闹,然终究她还是做不到,她既是要落眼泪,也要到这个没有人迹的地方。
她的心里压了太多东西,太多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
她身后不远处,玄凛静静地站着,没有上前的意思,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衣凰,那样的眼神太过深沉、冷刻,隐约还夹杂着一丝疼惜与不忍。
他的衣主,多年前那晚,她替他挡下一箭,利箭穿体之痛也未曾让她这般痛苦过,也许心里的痛远远比身上的痛要难以忍耐的多。
他不记得衣凰这般待了多久,那所有的动作进了他眼中,四周突然就变得无声,他似乎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看到她无助的身影和满脸的悲伤和泪水,她在他眼中不再是衣主,不再是……
眼前,那道身形突然微微一晃,玄凛一惊,骤然掠身上前,终在她倒地之前将她接住:“你没事吧?”
衣凰神情恍惚,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周围就渐渐暗了下去……
待她醒来之时,天已经黑了。最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堆篝火,而后便看到一道背对着她坐着的身影,再看看自己,身上正盖着一见玄色长衫,她这才想起紧追着过来的玄凛。
“你醒了。”听到身后的动静,玄凛并未回身,在这暗夜里,他那低哑的嗓音竟带着一股莫名的引力,让衣凰的心顿然就平静下来。
她心里明白,玄凛之所以没有直接将她带回去,定是不想让苏夜洵与苏夜泽担心。虽然他不在乎他们担不担心,可是她在意。起身,看了看手中的衣服,她走过去递到玄凛面前,问道:“什么时辰了?”
“戌时,差不多三刻。”
“这么晚?”衣凰略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看,脸色稍沉:“回去吧,这么久没回去,只怕他们俩要着急了。”
此时的她已然又变成那个沉肃的慕衣凰,她领头走在前面,步伐疾快稳当,玄凛紧紧跟在身后,看着那道清瘦的背影,嘴角没由来地挑上一抹清淡的笑意。
二人脚程极快,刚出了山涧没多久便看到前方不远处有火把在晃动,快步掠上前去一看,只见何子正领着一队人正手持火把四处寻找,口中小声喊着:“郡主。”
“别找了,我回来了。”衣凰和玄凛突然一个闪身出现在众人眼前,何子一行人顿然一愣,而后松了口气,对身旁的人道:“发信号。”
说罢又问衣凰道:“郡主这是去哪了?两位王爷担心得很,已经找了郡主许久。”
衣凰微微勾了勾嘴角:“出去办点事。”而后无意识地瞥了身旁玄凛一眼,玄凛不动声色,道:“既已回来,就先去见见两位王爷吧。”
衣凰点点头,随着何子一道往回走去。不想刚走了几步,突然营中传来一阵哄闹之声,锣鼓声越来越大,待几人赶到,就只见结队的将士朝着北方追去,便连祈卯和元丑几人也齐齐出动,而苏夜洵和苏夜泽则是满脸愤怒至极的神色,眼中似要喷出火来,苏夜泽牵了马来,显然是要与众人一起出动。
只听得苏夜洵冷声喝道:“无论如何,必须给找回来!”
夜寂无声,只有将士不断奔走的脚步声,营中氛围异常紧张。衣凰顿感不妙,大步上前问道:“出了什么事?”
二人一见衣凰,都不由得愣了愣,欲言又止。见之,衣凰便知事情不妙,不由追问道:“到底怎么了?”
苏夜泽面色阴沉地看了苏夜洵一眼,咬牙恨恨道:“突厥狗贼果然狡诈,他们虽已撤走,却留了耳目在此,方才有人混进军营,盗走了……”他顿了顿,担忧而又为难地看着衣凰,好久才从齿间蹦出几个字:“盗走了七哥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