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虞从舟见她脸色不再那般苍白,不想她总是独自闷着,便领她去后厅,和众人一起吃晚饭尘缘离落,一朝花开。
她既不拘谨、也不在意,拣了最末的尾座。但她只吃馒头,却不吃菜肴。从舟猜她可能胃口尚不好。但后来两日也是如此,他忍不住问道,
“菜式不和口味么?”
“什么?”楚姜窈被问得摸不清头脑。
“不然为何只吃馒头不吃菜?”
姜窈闻言,反而显得有些尴尬,放下手中馒头,低声说,“不爱吃”,然后索性连馒头也不多吃了。从舟觉得自己多言了,便不再多问。
次日,楚姜窈并没有来后厅吃晚饭,从舟略有些担心。去她房间也没见到人,便敲开旁边小盾牌的门。小盾牌正抱着被子在睡觉,听他问起,答说小令箭过了晌午便出去了,只跟他说“出去走走”。他见从舟仍是满脸担忧,便说,“小令箭行走列国都没出过事儿,何况是邯郸城里走走呢,不要担心。”
从舟想到小盾牌是这里最熟悉她的人,既然他说不用担心,应该没事遥见明月照君颜。但转身回房后,踱来踱去还是觉得放心不下。想到这楚二半年前失了爹爹,半月前又失了姐姐,只剩孑然一人,此番心痛,外人难察。若是她也像他一般,跑去什么瀑布借水浇愁,冻僵了、溺水了,叫他如何向江妍交代。他心一急,立刻决定出去寻一寻。
虞从舟纵马行在邯郸各处,甚至还真去了那瀑布,幸而并无人在水中,他心下略宽。但走了好几处酒肆、集市,也找不见她。冥思苦想,却猜不到她会在何处。
夕阳渐沉,一抹余晖漫出山脊,鲜红的阳光刺进他的眼里。这抹鲜艳而残酷的光芒,逼得他忽然双目酸痛,亦瞬间唤起他脑海深处那空荡而又熟悉的声音,
“……夕阳西下,叫人最珍惜留恋的,就是那点余晖”
那一日琮山之上,江妍的话语不断在他耳边回荡,越来越响,刺得他顿时头痛欲裂。他紧紧闭了眼,双手按压住头上穴位,但脑海中仍然不断漫现出琮山上橘红的叶,鲜红的血。
他强迫自己睁开双眼,看清周围现实的世界。头痛稍缓,他迅即策马飞驰,脑中闪过一丝念头,楚姜窈或许就在那儿。
他一路奔至琮山,那个他以为,因为江妍、他再也不敢来的地方。
漫山遍野,依旧如同那日景色,枫叶如虹,夕阳如血。
他眼眶酸楚,不觉模糊了视线,愈发看不清山路,他不得不下马步行。行至山腰,听见有水淙淙流淌。循音侧目,他望见一条清浅小河,蜿蜒在红色林间。
那弯碧水,倒映着橘色枫林,也倒映着一袭白衣。那一瞬间,他终于得以逃脱心头越积越重的苦涩和战栗,仿佛在雪原上匍匐的人终于看到一束有生机的花朵。
他看见楚姜窈一身烟色长裙,外拢白纱,腰系暗紫束带,长发如瀑,亭亭立于河边。他短短喊了一声,
“姜窈!”
他第一次如此喊出她的名。这个陌生的名字,却恰恰和他心中喊过千遍万遍的那个谙熟名字轻易地重叠在一起。
姜窈转过身,眉目如烟。他望见她手中捧着一个红色的小小木船。
他踩着枯叶走向河边,及至近了,才看清那不是木船,而是几百片枫叶、互缠叶柄、扎叠起来的一只枫叶船。
“这是……”
姜窈声音飘渺,“去年秋天,我听姐姐说过,她最爱枫叶。而今..”她低下头,看着手中那枫船,“所以,我想拿枫叶编一个小船,让它顺流漂行,或许姐姐能收到。”
虞从舟看见她手指上几道淡淡青瘀,再细看那枫船,编的煞是精细,红色的大叶都编在外围,黄色的叶子拼成船板,各色小叶子缠绕做成船上的小船楼,甚至船楼两侧还有秋花结成的帘幔。
他心中愧疚。那一日,江妍也对他说过,不爱春花爱秋枫,但他一味伤悲、全然没有想过这些。姜窈虽然甚少回楚天庄,但至少仍记得她去年的话语。
他带着歉意,语音渐沉,“我…应该和你一起来编的。”
楚姜窈双手一抬,把枫船捧到他胸前说,
“不如,你来放这船吧。你放的,姐姐可能更喜欢。”
他接过她纯粹的好意,小心翼翼捧在掌心。他抬眼望着她平静的面容,一直以来他总以为、唯有江妍那般冷冷清清才是女子绝美,而如今她的妹妹却独独带着一道单纯的暖媚,令冰寒的心中亦有丝丝暖意流过……正如他第一次在画中看到她时。
他走近水边,慢慢蹲下,将枫叶小船平平递到水面。那船一触水面,便似莲花泛波,渐起涟漪,漂漂冉冉,顺水而下。
两人静立水边,目送小船渐行渐远,如同江妍的美艳,都终不可见。那船那影,飘向山水深处,由枫色隐去
……
回去的路上,因只有一匹马,他让楚姜窈坐了,自己在前面牵着。因而回到虞府时,天色早已全黑。有一名平原君的属下,已在书房等候着他要商量些事情。及至议毕,那人告辞离去,虞从舟想起姜窈尚未吃过晚膳,便起身向厨房走去,她既然喜欢馒头,不知厨房还有没有。
正想着,他望见厨房里还亮着烛光,门也开着,空气里袅袅飘过一丝香甜的气息。他好奇地走过去。
却真的,是她。
他倚在厨房门边,看着她的背影。她似乎在用芝麻、糖粉之类调成热熔的糖浆,然后用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