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舟猛然一怔,举目直直盯着范雎。范雎却仍旧幽幽笑说,
“此事多谢虞卿相助。若非虞卿游说赵王、以上卿之位迎,秦王只怕仍犹豫之中,未必这么快就会下定决心、以相邦大印来笼络。”
“…利用?!”从舟脑中飞快地回忆近日之事,却思绪混沌,似是看见他布下的陷阱,又看不清具体的因由。
“不敢…只不过、心怕失去才知珍惜,只是利用了君王的占有之心。”
范雎又扬起下颌,一点一点凑近他说,
“况且,既然让苏辟身边做伏间,先是假递军情让为忧心,后又不远千里来救于危难、为做了伪证,总不能一点消息也不透露给他,辜负了那一番期盼。”
原来哥哥早已看穿…从舟本是又恼又忿,此时被他一句戳破,反倒怔默无言。
范雎不依不饶地笑着,“苏辟原本就是潜伏王稽身边的暗间吧?为了留个眼线身边,倒也舍得这颗潜藏多年的棋。”
“要杀他?”从舟的脸很冷,声音有些抖。
“不。他脑子还够用,心肠又直,留身边作个浑不知情的反间,当真不错。”
“莫以为会被玩弄两次!”
范雎瞧着他被惹红的脸,眯着眼、无辜地问道,
“哦,不知第一次是何时?可说来听听?”
“……”从舟全然无语,深吸两口气,一甩袖看向别处。忽然他又想到什么,警惕地问道,
“所以告诉苏辟的都是假的?那究竟对秦王说了什么,他竟会放了?”
范雎并不回避,闲适地说,“告诉秦王,伪造密诏、要调兵转攻魏国的,正是他宫里的宁妃。而,是无辜的。”
从舟顿时轰的一懵,这才联想到几日前听见市井秦议论,秦王的宁妃——当年从赵国嫁来的联姻公主,突然病逝宫中。原来病逝是假,却是范雎…
“宁妃是谁,比更清楚。”范雎声音冷淡,“她的真名是铭儿吧?想来应该是从前赵国相邦肥义的女儿。肥义为救赵王,舍生赴险,死于公子章手下。赵王念其恩情,将铭姑娘封为公主,留于深宫长大。
“她对赵王想是早就情根深种。从前李兑霸权时,她放着公主不做,改名换姓,心甘情愿扮作风尘,为了赵王潜伏于李兑身旁。李兑自尽后,赵王主政,她又拾起公主身份,路远迢迢嫁至秦国,名为联姻、实为伏间吧。与她自幼相识,当是了然于心。说的没错么?不然,仅凭几句编造的指证,她怎会心虚自杀?”
虞从舟身形摇晃,脑海中回忆起少年时候,铭儿、王上、与他三宫中互依互伴、谨慎度日的一桩一件。那倾城美丽的容颜,那份王上面前深藏不露的隐恋…她曾对他执着地说,“是爱王上,但他只是的王兄。永远不要让他知道生了情愫,对他说过,这一切都是父亲临终前嘱咐做的事……不想让王抱憾,也不想让王牵挂。”
而如今,铭儿香消玉殒,王再也不会知道她心中的爱恋。从舟满胸悲痛,眼眶泛红,他愤恨地看着范雎,全无往日沉着,
“所以为了异国的高官厚禄,故意嫁祸于一国同胞、逼她自尽?!”
范雎幽幽不语,令猜不透他的心。
从舟怆然而笑,笑而不止,突然解下佩剑,连剑鞘一并扔向范雎道,
“若一心只想异国平步青云,的头颅,应该比宁妃的命更能帮到。是长兄,若要杀,绝无怨言。”
范雎忽然神色冷酷、别开头答道,“构陷她、只是因为她是赵王的,除掉她,亦可救自己,一石二鸟之事,何乐而不为?”
“也是赵王的!何不除掉?!”
范雎抬手抚摸那镶着宝石的紫色剑鞘,深邃的双眼盯着从舟说,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