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宾、晁也立刻带人行动,很快抓回一名常年游走在赵境的医傅吕老头龙八儿情史。吕老头的表面身份虽是游行客医,但实际上效力于秦国死士营,往往有死士在赵国行事受伤时,都是他秘密前往救治。
吕老头个矮身薄,起先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但几番受刑下来,皮开肉绽,立时只剩了三分残息。再拖上一个刑架时,他终于松了嘴,无力地点头说愿意招供。
侍卫将吕老头拖至一间黑屋子,虞从舟命人抖开那幅江妍与窈儿的姐妹图,指着右边淡蓝衣裳的楚姜窈说,
“吕医傅,我并不想与你为难,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女子?”
吕老头大口喘着气,抬头仔细看那幅画像,点了点头说,
“见过,这两个女子,在下都见过。”
突如其来的回答,虞从舟措不及防,顿时浑身一寒,一颗心更是被挤推到悬崖边。这吕医傅甚至见过江妍?难道江妍她……
晁也亦听出蹊跷,喝道,“你说什么?!两位姑娘你都见过?你可是受刑不够、倒坏了记性!”
吕老头依旧看着那画像,面色怅然,
“这两个女子,在下见过两回,都是生死攸关的时候,怎会记错?”
“何时见过,快说!”从舟的手指紧捏着袖缘,几乎要把持不住末世之女主不让座。
“头一回,是很多年前,在魏国。那时候王稽大人收到消息,说魏国要处决一个通齐叛国的门客,就是如今的秦相、范雎范大人。王稽大人听闻范雎才识过人,连齐王都有意拉拢,便率人潜入魏国营救,在下亦受命入魏。在大梁驿馆,就是这个红衣女子已在那里等候。”
吕老头抬手指了指左边的楚江妍,继续说,“在下这才知道,原来她就是传递消息之人。她告诉王稽大人,她在赵国探到消息,并非范雎通齐叛魏,而是赵国人秘密构陷于他,王稽大人便更是打定主意要救此人以图利齐魏赵三国……在下记得,当时都不敢直视这位姑娘,因她着实美若天仙。在下听见众人称她楚大小姐。”
从舟身形微晃、如蒲草飘摇于海中,无根、亦无方向……楚大小姐,魏国大梁…原来不仅窈儿,甚至连江妍都是秦国暗间?这么多年来,原来他从头到尾爱过的、信过的全都只是幻梦假象…
他忽然想起、江妍始终对他若即若离,而那一年,却主动要求和他一起去魏国大梁。在客栈中不见她身影的那几个晚上,原来是去密晤王稽…
吕老头顿了顿,指着画中右边的楚姜窈道,“行刑那日,秦人成功救下范雎、带回驿馆。而到了傍晚,在下见到这个蓝衣女娃,浑身是血,捱进驿馆,原来她是范雎的朋友,为将他从刑场劫出,肩头中了两道刀伤,颇深颇险。
“当时她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但似乎视范雎大人为生死之交。她见范雎因笞刑之酷,昏迷不醒,不停磕头求王稽大人和楚大小姐救他性命。在下记得,她好像叫…好像叫小、小…”
“她叫小令箭。”杜宾跟了一句。
“对,小令箭。王稽大人和楚大小姐见她劫法场时武功颇俊,箭术、轻功亦可,最称心的,是她无父无母,根底干净,又对范雎生死相承,遂动了念头欲把她收进秦国死士营。王大人以范雎的生死相逼,那时小令箭也别无选择,只得发下死誓、为秦国死士营效命。楚大小姐便在她血脉中埋进‘命追’毒针,那是死士营专用于死士身上的绵毒,一生难除。王大人和楚大小姐知她再也无可反悔,方令在下为范雎大人治疗刑伤。”
虞从舟顿觉胸口五海翻腾,炙火掠烧。原来窈儿之所以会变成秦国死士,竟是自己一手造成!当年,是他令须贾离间齐魏、嫁祸范雎,而窈儿不过是个无依无助、只能以命换命、想要救下淮哥哥的小女孩。
未曾想,沧海一笑拟生风,卷落蝴蝶葬一生,到头来却还责怪蝴蝶为何飞不过沧海……
从舟喉咙一腥,血气的涩味弥漫在口中。他怔怔向后瘫软了几步,仿佛海水已经退潮,巨浪拍下、要将他同那蒲草一起卷裹而去。
原来自己猜中了结局,却从未猜到开头。在大梁初遇的那一面,竟是她一生中最后一天自由。从此以后,她身心都被钉在炼狱里,他竟毫不知情!
错了,自己真的都错了!从前总是怪她什么都不肯说,可是从未替她想过,即使她说了,也得不到想要的解脱。自己除了伤她,又为她做过什么?
“你见过她们两回,那第二次呢?”他听见杜宾问。
“第二回,是一年后在赵国。那时死士营的一批人进入赵国执行任务、却失利遭截,那批人中,只剩几个生还。楚大小姐急招在下去普合寺中医救伤士。
“在普合寺里,在下看见楚大小姐和楚庄主痛哭不止,原来,楚大小姐给伤士疗伤敷药时,看见小令箭腿上那颗朱红胎记,她年龄又吻合,这才惊觉,她竟然就是他们楚家十几年前在战乱中走散的楚二姑娘。楚庄主抱着那小令箭边哭边摇,但她那时毫无知觉、生死难料……
“当时在下也心有不忍,只叹这乱世残破,竟是姐姐亲手给妹妹埋下了‘命追’毒针,及至发现相认,终是来不及,死士终归只能是死士…”
从舟霎时明白,原来窈儿不是不敢回楚天庄,而是根本回不了家,她早受傀控,注定在外以命拼杀。而楚庄主当年寻了一个算卦之人谎称她与楚家相克,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