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谈马,那谈人。”
从舟略微放了放心,却听范雎说,
“你堂堂赵国上卿、从前最信任的将军还是我秦国间谍呢。”
“他…你…”
范雎又学着他的口吻,主动说,“好好,不谈男人,谈女人……你堂堂赵上卿、前前后后最倾心的女人都是我秦国间谍呢。”
若不是在哥哥面前,从舟真的要蹲个墙角、抱膝哭去了。他捏紧了拳头憋屈道,
“哥哥你这是伤口撒盐!”
“不撒盐了不撒盐了,说点甜的……”范雎兄弟情深地看了看从舟气闷得到微肿的脸,笑说,
“你本想找个大哥,把他变成安插在秦国的赵国间谍,结果、自己还变成了待在赵国的秦国间谍。”
“我不是秦国间谍!”从舟再憋不住,愤然大喊,但他见范雎似乎又待开口,连忙摆手止住他说,
“哥哥,你还是、说马的事儿吧……”
二人吵吵闹闹,不觉也是一夜。范雎笑得舒畅,从舟忍得胸痛,还好酒够多,他大口灌下,想着快快醉了,哥哥就捉弄不到他了。
见他醉得深沉,范雎扶他床上躺下,从舟闭着眼还在那儿嘟哝,
“哥哥,下次冬至再一起过吧,不赌酒,赌谁的话少!”说完还嘿嘿怂笑,在梦中仿佛自诩赢了下局。范雎宠爱地叹笑,牵过被子掖了掖。
待他睡下,范雎赶紧转身回到前面厅房,一推开大门,风雪扑面而来,寒冷凛冽。范雎四下查看,果然看见小令箭绻坐在一根廊柱下,拥着一件棉袄似乎睡着了。
范雎快步走去,脱了身上裘衣,拢在她身上,再轻轻将她抱起。
但小令箭向来睡浅,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看着他的脸,不觉唤了声,“嬴淮…”
范雎心疼地说,“外面这么冷,为何不进屋来?”
小令箭笑了笑,也不说什么。他猜的到她的心思,便更心疼。她其实、害怕夹在他们兄弟之间。
他抱着她进屋坐了下来,一边搓着手去暖她冻得发红的小耳朵,一边问道,
“所以我气他的话你都听见了?”
小令箭忍不住呵呵笑,点点头,忽然又摇了摇头说,“不能让他知道,不然他会更恼的。”
“他没恼,方才还央我明年再与他一起过冬至呢。”
两人相对又笑做一团,小令箭说,“他肯定庆幸,小时候没有与你一处长大,不然从小就得是个受气包。”
“我已经处处都让着他了。”范雎笑着轻叹。
二人忽然都有些敏感,对望着默不作声。
“你、帮我一件事好么?……”范雎忽然凑到她耳边,对她低语了几句。
小令箭不解他的意图,但还是点头答应,又问道,“嬴淮,你想要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不想他留在这里。”范雎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解释。
小令箭虽然猜不透,但也没再多问
……
第二日清晨,虞从舟微微睁开眼,房中很空很静,寂寥得让人心怵。
哥哥已经离开了,屋里亦不见窈儿。他眼神涣散、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想念着窈儿如冬日雪梅般的笑颜、恍如隔世般叹了一息,眼角渗出一滴泪。
他强撑着头痛侧了侧身,这才发现原来窈儿并未离开、只是伏在他床角睡着了,身上披着范雎的绒氅。他心中陡然一酸,沉夜的酒意倏忽涌上、紧紧梗在喉咙。
窈儿,昨夜我明明喝醉了,你明明可以跟哥哥走……哥哥如今、是秦国相邦,而我却似浮萍流浪…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想不清,我明明该让你生活得更快意更安定…
我本想着,他来了、我醉了、你可以割舍的,但你还是选择我了么?
我以为是我曾经自私,
却原来是你忘了自由。
……
时光倏忽而过,转眼又快到月圆之日,从舟搂着窈儿说,“这回月圆,我去置办一些圆圆的团团,你一定爱吃的。”
“好啊,团团圆圆,听上去就是好兆头呢。”窈儿侧头在他怀里想象着,一抿嘴又笑道,“啊对了,这里向东五十里,有一条大河,宽阔平静。月圆之夜,我们去那儿泛舟赏月可好?”
从舟眼露憧憬、点了点头,但又斜着唇角眯眼笑道,“五十里外的事儿你都知道,你可是这一带的土地公公?”
窈儿在他怀里嘟了嘟嘴,咕哝说,“坏人…从前说人家是仙女公主,才没多久、就成土地公公了…”
到了那一日黄昏,两人共乘一骑,悠哉悠哉向东而去。离石、蔺祁的城郭渐渐在身后淡隐不见,整个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们二人漫步夕阳下。
窈儿偶尔抬起头,看着虞从舟痴痴一笑,从舟却是目光坚定,每次她一抬头、他就毫不犹豫地印一个吻在她唇上。
到了河边,早已有一叶扁舟侯于岸旁,连酒肴都已布好。原来从舟自打听窈儿提过这处河景后,就提前寻了船、打点好一切。
二人乘舟徜徉水上,话不多,常常只是对望一笑,便胶濯了眼神、移不去别处。
夜色逐渐黑透,嫦娥娘娘方从河中升起,一汪柔光月华倾入水波,唤醒无数小仙灵闪耀于波上。
姜窈正看得出神,从舟捧出好几叠精美食盒,一字排开。姜窈一盒一盒打开,果然都是各色圆圆的团团。窈儿指着一样做成小猪模样的粉米团子说,“这个好可爱,小猪尾巴是什么做的呀,还打着圈儿呢!”
她啊呜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