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受了此番打击,身上的病是越发的严重,听了薛蟠的话,也只得没精打采的点了点头。
这会子说话的功夫,王守备吩咐的车辆俱都到了,十来辆翠幄青油车依次在刑部衙门前排开,薛蟠吩咐贾府的众丫头们扶着主子上了车,然后自己也上车之后,车队缓缓驶向忠信侯府。
回了自家之后,早早得到消息的薛夫人已经吩咐上上下下收拾出了一个大院子给贾府众位女眷居住。又体贴的吩咐下人烧好了热水无数,伺候众人洗尘。贾府众位女眷在牢里呆了两天一夜,身上都快发霉发臭了,当下感激不尽的好好梳洗了一番,这才被薛府的下人们客气有礼的引到瑞荣堂里。
正在吩咐下人置备桌椅,摆饭传菜的薛夫人立刻扶着贾母坐到上座,自己则坐在下首陪坐,其余众人也都各自落座之后。薛蟠轻叹一声,冲着贾母开口说道:“我去宫里讨圣上的旨意,圣上说宫里头的贵妃娘娘病体沉疴,已然病逝。圣上恩典,叫我将娘娘身边的丫头抱琴送了出来。”
说着。一摆手示意藏在门外的贾元春进来。
众人乍一闻言贾妃病逝之事,立刻悲哀恸哭,呜咽连声。待看到打扮齐整,容色靓丽的“抱琴”之后,不由得心下一愣。
贾元春眼中闪过一抹愧疚,立刻扑到贾母的怀中哭诉道:“老祖宗!”
贾母看着在怀中哭诉的贾元春,只觉得浑身上下一片冰冷。
她不是个糊涂的人。甚至可以说,她从一个孙媳妇做到老太太,在贾府里说一不二了一辈子,这样的心智手段也绝不会是聪明二字能够形容的。作为一品诰命夫人,贾母虽然长于内宅,但对于政治的敏锐性还是有的。正因如此,所以她在知晓贾家男丁不行之后,立刻借口年迈体衰不耐烦应酬规矩将荣宁二府渐渐淡出了京中世家圈子。又教养好了孙女进宫,希望将来有一日贾家可以凭借后宫之势继续飞黄腾达。
如今,本该在宫中享福的贵妃娘娘被病逝,而真正的贾元春却以抱琴的身份来到忠信侯府,自家好死不死的,在这关键的时候被圣上下旨抄家……
贾母叹息一声,心若死灰的拍了拍贾元春的脑袋,聊赖说道:“冤孽啊!早知如此,我当初又何必……”
说着,越发没意思的摇了摇头。
贾元春心下一慌,她如今已经没了贤德妃的身份,若是再得了贾母的厌弃,那她该怎么办?
当下死死拽着贾母的衣襟,悲哭道:“老祖宗,孙女儿错了,孙女儿被猪油蒙了心,这才做出哪些混账的事儿。牵连的府中不宁,孙女万死难以赎罪——”
“事到如今,说这些个又有什么用呢?”贾母有些乏累的揉了揉额头,摆手示意贾元春起来。
贾元春心慌难忍,又顾念着自己的娘亲和弟弟,忍不住又开口询问道:“怎么不见二太太和宝玉?”
贾母脸色一沉,一旁的李纨开口说道:“二太太的情况不太好。盖因她身上的罪名太过骇人,圣上旨意要收监侯审,暂且还不能放出来。至于宝玉……去岁中秋之后便跟着忠勇亲王的亲兵回了云南,一直未曾见过。不过明日便是薛大兄弟的封后大典,圣上下旨,所有六品以上官员俱得进京朝拜。想必不是今日便是明日,宝玉定然会回来的。”
贾元春脸上闪过一抹惊慌,开口追问道:“母亲究竟是犯了什么罪过?竟然到了要收监候审的地步?”
王熙凤轻叹一声,这件事情没有比她更了解的了。当下把王夫人为了帮元春打点后宫,如何私放印子钱,又如何放纵水月庵的尼姑们行包揽诉讼赚取银钱等等腌臜之事全都说了出来。
贾元春听后,面色惨白的堆在地上,默默垂泪。
竟然都是她害了母亲。
薛夫人见状,不忍的摇了摇头,吩咐丫头拉着元春起身在探春上首坐下,又在一旁插嘴笑道:“老太太和诸位在牢中呆了几日,想必是吃不好也睡不好,还是快些吃饭,然后好好休息一番吧!”
贾母点了点头,开口谢道:“多谢姨老爷姨太太出手襄助。只是这种时候,我也没什么胃口……”
“都是自家亲戚,何必客气?”薛夫人说着,亲自给贾母盛了一碗野鸡崽子汤,递给贾母说道:“凤丫头说老太太最爱吃这道菜,天没亮就去厨房盯着下人熬汤,老太太看在凤丫头这番孝心的份儿上,也得喝一碗才是。”
贾母闻着鸡汤浓浓的香味,又抬头看着站在一旁服侍的王熙凤,又是一阵的悲从中来,忍不住潸然泪下。
王熙凤原本还对贾家众人诸多怨怼,可如今看了大家凄惨的景象,心痛悲伤都来不及,心中哪一点子抑郁早都丢到爪哇国去了。当下凑到贾母跟前,强忍着泪水开口打趣道:“老太太真是,我好容易盯着下人熬了一碗汤水,您不好好打赏我一番,怎地还哭出来了?”
贾母顺势拽着王熙凤的手赔罪道:“好丫头,难得你不记恨我们。竟还如此的……是琏儿对不住你,是我们贾家对不住你。”
王熙凤吸了吸鼻子,不由得想到贾琏。两人到底是十来年的夫妻,还有了巧姐这么一个羁绊。如今贾琏身在牢狱,生死不知,她又如何不担心?
只是贾母跟前,王熙凤早就习惯了即便是有再多的苦楚也不会表露出来。当下安慰似的拍了拍贾母的手,开口劝道:“老太太放心,有姑父和薛大兄弟帮我们张罗着,想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