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似雪的泾宣展开,长锋羊毫飘逸如行云,落笔四字:
青鸾鞠社。
羊毫柔软,向来被书家评为笔力不足,这四字草书却是刚健有力,又如破空腾起,连笔流畅自如,宛若天生一体,何栖云当先赞了个“好”字,师师哼道:“又有精进了。”
卫希颜方搁笔退身,鞠社小娘子们就迫不及待凑前去,围着长案直乐呵。陈如瑛喜得合不拢嘴,瞅着那幅字想捧又不敢捧的模样,李秋云眼睛都快要凑到宣纸上,一劲道:“真好看!真好看!”朱青推开她,撇嘴不屑,“好字给你鉴赏,就如瞎子点灯——白费蜡。”李秋云大怒瞪眼,这当口却不好发作,只得哼声作罢军婚,染上惹火甜妻。
叶杼没有挤前去,心细地拿了丫鬟托盘里的热巾子递去,卫希颜微笑看她一眼,接去拭了手,又顺手递回给她而不是旁边的丫鬟,动作随意中透着几分亲近。
师师和栖云、虞洽三人闲闲立在右侧几步外,将这幕看得清楚,媚眸立时闪过一抹兴味:这是一个?
卫希颜无心留意某人心头正翻涌的兴奋,见十几人拥在长案前,外面的挤不前,正急得垫脚朝里望,还有四五个文静的立着不动,其中就有谢家那位小姑娘,眼里却都流露出殷切,便道:“如瑛,你和秋云展开给大家看。”
二人高兴应好,小心翼翼拿起横幅宣纸,一左一右展开,方便大家围拢到前方和左右侧都能看得清楚。
桃溪北畔这边性子相对活泼的小娘子也都捺不住好奇凑过来观看,叽喳着说赞,眼里都闪着欣羡光芒。
谢敏娴站在字幅的左前侧七八步外,一双静深如木讷的眼眸突然明亮起来,内中仿佛流动着起承转合的光影,随着拢在袖内的手指微动划转间,眸中光影流动得愈来愈快,似乎和那四道破空而出的草书连在一起。
卫希颜留意了她一阵,唇角勾起笑意:以这孩子的领悟天赋,或许修习内家心法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暗里默思着合宜的心法,目光就在谢家小娘子身上停留得久了些,师师媚眸里兴味更浓:又一个?
何栖云瞥见她这兴致盎然的眼色,熟悉得让人蹙眉,霎然想起那一年天涯阁傲忆闯入山庄时,师师就是这副“捉奸”的兴奋表情,心中好笑,伸手掐了下她:别搅事。
师师回眸一笑,媚态自生:谁搅事了?
何栖云横她一眼:信你才怪了。
虞洽一旁看得纳闷,这二位打的甚么哑谜?
卫希颜没留意这边两人的眉来眼去,她目光移转,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些女孩儿,从表情到动作都不放过,由细微处体察她们各自的性情,敛回目光时却瞥见身边的叶杼容色安静,仿佛不为所动,暗咦一声,含笑低问:“不喜欢?”
“不,”叶杼仰眸道,“喜欢!”
只是,以前的喜欢,五分是为字,五分却是为了日后接近这人;而今虽然还是赞叹仰慕,心中却是已经无比明确——这不是她的道。
她宁静眼眸闪耀着明晰坚定的光芒,柔细的声音道:“喜之,遂珍之赏之;然书道非为吾长,唯求端谨尔,当不殆专致之道。”
她这话的意思是喜爱就珍藏鉴赏,但书法之道非她所长,只需端正拿得出手即可,不应贪多求精擅,将过多精力耗在算学之外的道上。
不过十五岁的小姑娘,就已对自己的道看得如此清楚,且心定不为外物所动,何其难得?卫希颜对她的喜爱便又多了两分,看她的眸光愈发柔和,“叶杼,你很好。”
这清柔声音低得唯她听见,静眸波光浮动——有这人在,是否,她就可以大道直走?
丁沅倏地回头,扬起她漂亮的丹凤眼问道:“国师,您题的这社名可有寓意?”
立时叽喳之声一静,大家都不由转过头来。
卫希颜颔首,“然。”
众小娘子都睁大了双眸,眼里有疑惑,有好奇,也有聪明的已在忖思寓意为何。
卫希颜清邃眸光从她们脸庞上扫过,悠悠道:“青鸾是一种凤凰神鸟,传说中青翼展翅,便能飞翔九天……”
她顿了一顿,清醇嗓音仿佛在这刻格外动人心扉,“吾以‘青鸾’为名,是冀望汝等将有一日,能如这青鸾般,自主翱翔于天地,纵使不能飞上九天,亦能活出个自在,遂心愿而为重生之捡个军嫂来当当。”
大家眼神有的迷惑,有的深思。
陈如瑛想了一会,忽然清脆问道:“卫帅,您有甚么心愿?”
卫希颜抬眼望了望天空,回眸微笑,“吾希冀天下一统,国家强盛,百姓富足,华夏文明影响四海五洲,源远流长。”这是可秀之志,便是她的心愿。
大家怔了一下,转瞬眸中仰慕之色更盛。李秋云仰头咋舌,“国师这心愿好高!”
卫希颜微笑,“是故,当致道不殆。”用这一生去陪伴那人。
姚仲友家的小娘子年方十一,圆圆的脸上还带着两分天真,糯糯道:“所以国师成了国师吗?”
这女孩儿论年龄不够入社,孰料京营姚都帅听说陈克礼家的二娘子在鼓捣女鞠社,之后又消息灵通听说卫希颜将执教,嘿嘿笑着硬将唯一的女儿托给了陈如瑛,说是锻锻性子,实则是被自家女儿不时冒出的诡异问题搅得满头包,拉下脸训斥又禁不住她的眼泪汪汪,只得祸水东移了。
卫希颜微微倾身,回她:“如小珩所说,所以国师成了国师。”
姚佩珩眨了眨眼,糯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