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安国庆幸炮营离前军不远,他还来得及调整兵力。如果是相距几十里的两个战场,误判敌方主力,将会被对方以实击虚,陷入相当危险的境地——那他就败给岳飞了。而现在,他还有扳回局面的机会。
说起来岳飞这个计策并不算出奇,至少吴安国早就防着他绕远袭炮营,但岳飞能以手中九千兵力让吴安国中计误判主力,这是相当出色的兵家造势之能。须知双方正面对决的战场相距不过三四里,而且是平原战场,要想做到模糊兵力并不容易,无论隐藏兵力还是虚张兵力都很难不被对方识破。但岳飞却成功地瞒过了吴安国的耳目和判断,这让吴大统制深感羞耻之时也不得不佩服岳飞的才能。
遇上这样强劲的对手,吴安国的眼睛越发雪亮起来,锐如刀锋。他的心中没有因为一时受挫而生出懊恼或愤恨,这种在他看来无用的情绪只会扰乱将官的思考和判断。吴安国震惊的面色瞬间恢复成冷静沉毅,分析着战场形势,盘算他的兵力如何调遣。
他统有的兵力和岳飞一样,也是骑兵四千、步兵五千——这是约战规则,双方兵力必须相当。其中三千骑兵正与骁骑军决于正面战场,另外一千骑也已先后调去增援炮营西线和南线,他手中已经没有骑兵。
但他判断,从西南方向攻打炮营的北军应该不是骑兵,而是利用战马快速行进的广勇军步卒,除非何灌从中军战场调了一支马军过来——约战虽然规定三个战场上必须兵力相等,但并不等于战斗中不能灵活调遣兵力。但吴安国相信岳飞如果真的多了这么一支马军,最大可能是作为奇兵中的奇兵,不会轻易亮出来。
他最终决定只调遣一千五百名步兵增援,抵御攻打炮营西南线的三千北军。
吴安国手中还有隐藏的兵力,开战后不久就从中军战场调过来,但他不能因为救援炮营而将这些兵力都撒出去。如果因为救援炮营而使前军兵力空虚,岳飞再来一个“以实击虚”,他的前军阵地就危险了。
炮营虽然重要,却不及前军重要。
***
左军战场西北五里,有片平缓起伏的小丘坡,坡上生着稀疏的林木,树叶在轻风下微动,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这点细小声音一般人很难听见,却清晰映入丘坡上的两位宗师耳中,包括东边五里外的战场嘶杀和枪炮声,甚至连机弩射出时的“哒哒”声,都清晰映入两人脑海中——不是听,而是“看见”,武道进入宗师境界,已经可以用“神识”代替耳目,而且比起视野听域更广阔穿越之紫色樱花恋上你。
卫希颜是在去左军帅营的途中被雷动截了人,远远传音而至,邀她饮茶观战。
卫希颜不能不去。
雷动是在提醒她:勿插手战事。
武道到了他们这种境界,二三十里内的兵马调动都在他们的神识之中,再高明的奇兵之计也如袒裎眼前,不可能起到奇兵之用。二人遂有不插手战事之约。
雷动将卫希颜调离战场,未必是不相信卫希颜。尽管他二人都不算诚信君子,但宗师自有宗师的骄傲,宗师之间的约定比起白纸黑字的国书更可靠。雷动有这种举动至多是提醒卫希颜,以防万一。
这让卫希颜不得不怀疑,雷动对战局已胜券在握?
或是另有谋算,防她破坏?
卫希颜慢慢饮着茶,心里并不着慌。尽管她关心左军战场,却也没有插手战事的打算——胜固可喜,败亦寻常。
随着战事进程的变化,她的眼眸始终不起半分波澜,恒清如雪,又恒深如渊,即使战事不利,也无法让她的神情出现一丝波动。
雷动烹茶的手稳定有力,刀刻般的面庞仿佛恒定的石像,坚硬冷漠,目光也如石像,冷漠恒定,不带感情,仿佛胜负皆于此处无关。
战事越来越激烈,中军战场双方攻守僵持,右军战场北军的攻势呈现疲软,而左军战场却是对南军不利。
在左军炮营的西线和南线两个阵地,吴安国第五军的二千骑兵和骁骑军死战,双方人员都已伤亡殆半,却无有后退者,唯战死而止。在炮营的西南线阵地,北军步弩兵的机弩的掩护下向战壕发起冲锋,后方还有梢砲兵不断投射爆炸毬,南军步兵依托战壕,用步枪和手榴弹抵抗,但人数上仅有北军一半,几次险些被北军攻破两段战壕。
打到后面,炮营的骑步兵战场上都已出现白刃战。不断有南兵跃出战壕,挥刀与攻近战壕的北兵格斗,最近距离地血肉相搏。
左军正面战场上,因为南军的炮弹已经打光,不能再支援前军步兵阵地。北军的攻势倏然猛烈起来,岳飞的“奇兵”出现了,四千轻骑兵如旋风般席卷而出,扑向南军前军防线。这支骑兵正是吴安国猜测的——从何灌中军调过去的马军。
吴安国将捏着的五千步兵投入前军阵地。这支步兵师从中军战场调过来后,尽管炮营一直告急,吴安国都咬着牙稳着这五千人不动,此时,终于等来了岳飞的后招。
但是,即使吴安国料到了岳飞的奇兵,他的处境也并不妙:炮营防守的兵员都快打光了,最多还能坚持半个时辰,而他的前军阵地虽然能够抽调出一些步兵,但对炮营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如果抽调过多,则前军阵地又艰难了。
是保炮营还是保前军阵地,几乎是不需要考虑的。按照约战规则,北军攻不下前军阵地则南军胜,反之南军败。从胜负重要性来说,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