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寒夜中疾驰,车内气氛沉寂。
帝姬微闭眼靠在卫希颜肩头,对王贵妃的病情,她心中约摸有数,黯然难禁。
卫希颜握住她手,犹在烦恼王贵妃和柔福帝姬如何处理。
姊妹俩各有心事,一路无话。
马车近得驸马府朱门,一道轩昂身影立于门前石阶上,似正在候人。
卫希颜眼利,看清那人正是以府卫统领身份栖于驸马府的名清方。马车近得石阶时,名清方却身形一退,消失在朱门内。
这家伙还真是闷骚啊!
卫希颜暗笑摇头,侧眸调笑妹妹:“汶儿!有人在等你哦!”
帝姬华美颜容顿时浮起两团薄晕,低笑反唇相击:“名姊姊也在等你哩!”
卫希颜脑中浮现名可秀的风姿颜容,相思潮生,眨眼笑道:“汶儿长进了嘛,居然会调侃人姊姊!”
帝姬美眸波光流转,“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难怪你的脸红了,原来是近我者赤啊!”卫希颜哈哈笑着拉她下车,携手入府。
府中晚膳已备好,二人用罢膳回得寝居。帝姬心挂贵妃,执卷诗文却有些心不在焉。
卫希颜倚在椅中想了一阵,突然抬眉对妹妹道:“汶儿,我想过两天先送你去江南可好?”妹妹越早离开京城,她心中越安定。
帝姬凝眸看得她一会,忽然幽叹一声,低声道:“姊姊,我知晓你是为我好!只是,贵妃待我如母,我若一走,如何对得起她今日之托付?”
她语声虽微,绝美华丽的面庞却透出沉肃,红唇紧抿,显出她的坚持。
“姊姊,若是平时,我自是离去无所顾忌,但现下金人南侵,或许过不多久便会兵临东京城下,我不能为了一己安乐,便置贵妃与柔福不顾!若是这般无情无义,他日九泉之下,将无颜见得娘亲!”
卫希颜开始睁眼说瞎话,哄骗妹妹道:“汶儿,京师二十万禁军驻守,各地勤王之师正源源不断自四方涌向京师。几十万人马,金兵不过几万,围不了东京城几日,便得乖乖溜回老家去,你不必担心!”
帝姬却不是那么好骗的,低笑道:“姊姊,我见到金人退去,便到江南寻名姊姊,不让你催。”说完还调皮地一眨眼。
卫希颜一时哭笑不得,这都说正事呐,这丫头扯哪去了凤惊天!但她知希汶的性子是外柔内刚,心中自有定见,一旦拿定主意,便是她也动摇不了!轻叹一声不再劝语。
帝姬美眸泛出歉色,放下书偎向她怀中,柔语道:“姊姊,对不起,我让你为难了!”
卫希颜唇角一弯,长眉飞扬,“汶儿,你是我妹妹!”
若无法劝得你先行,只有想办法带离王贵妃母女了。
两人各自拿定主意后,心怀宽松下言笑闲扯,时间不觉流去。方到亥时,帝姬便有些倦意,遂熄灯就寝。
睡到半夜,卫希颜突然睁开双眼。
顾瑞足音近得寝居门前,低微道:“禀驸马,内宫来人,官家召您福宁殿见驾。”
这么晚了,会有什么急事?卫希颜皱眉,不想吵醒妹妹,传音入密递出房外:[让来人稍候!]起身欲下榻。
“姊姊!”帝姬睡意朦胧中突然抓住她衣角。
卫希颜俯身轻拍她肩,哄她熟睡后,再掰开她手,下床穿衣,启门出去。
朱拱之气喘吁吁,正搓着手在花厅候得心急火燎。
……
冬夜,马蹄疾奔的清脆声击破了寂静的寒沉。
卫希颜到得福宁殿,宫中更鼓刚刚敲过三响。
赵桓面色青白,独自在殿内焦躁踱步,内侍均被赶出去,地毯上一只茶盏碎裂,显是被人含愤掷出。
“陛下!”卫希颜飘然而入,虽是半夜扰醒急急入宫,清润如玉的面容仍是镇定如恒,不急不躁。
“希颜!”赵桓见得她冷静容色,焦躁愤怒的心绪渐渐平缓下去,手指搓揉额角,苦笑道,“爹爹以烧香为名,弃京南去了!”
赵佶逃跑了?卫希颜眉一扬,突然记起史上似乎有这么一笔,赵佶闻黄河兵败,惊惶之下逃窜南方。
“道君带走多少兵力?”她言简意赅,直指核心。
赵桓一怔,这才省起他闻得消息后只觉愤郁悲哀,还有惶急无措,却从未想到此节,赶紧召入正候在殿外的王宗濋,劈头问道:“太上带走多少禁军?”
王宗濋额角冒汗,恭声道:“回陛下,高太尉率殿前司三千禁军跟随。”
可恨!赵桓咬牙,昨日晚些时,王宗濋方报出京城内外的禁军人数为四万,如今又少了三千。
卫希颜随后问道:“王殿副,随道君南行者有哪些人?”她心下倒盼望赵佶将后妃和未成婚的儿子女儿全带走,省得她为王贵妃母女操心。
王宗濋不敢怠慢,赶紧答道:“卫学士,除了高太尉外,尚有内廷主管李彦,后宫左充仪、秦充容、朱昭仪、周顺容随行,并有龙德宫内侍宫女数十人侍驾。”
卫希颜唇角微抽。赵佶这厮,竟然只带了几个年轻娇美的小妾拍拍屁股溜走,抛下一堆年老色衰的大老婆姨太太以及未成年子女不管不顾,倒真是危难时方显寡情呐!
卫希颜暗地嘲笑,虽然有些失望王贵妃和柔福未有随行,但以王贵妃的身体状况,真要随赵佶南逃了,怕不被一路的奔波焦虑折腾死。
“真是浩浩荡荡啊!”她冷冷一笑。三千多人的大队车马轻轻松松出了京城,看来赵佶这厮虽然禅位,前任皇帝的威权倒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