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风烈,城楼上宋军大旗呼啸飞展。
巳时。
李纲站在北城新酸枣门城楼上,平素握笔的手紧攥剑柄,冬日的寒气自剑锷上丝丝浸入,手心却灸烫火热,刚烈的热血在胸腔里澎湃,激涌欲出。
突地,灰黄天幕下,一线黑潮席卷天际。
由远而近,千军万马如巨浪齐头并进,在激昂的号角声催进下蹄声轰轰隆隆,震得城楼下的大地微微抖颤。
李纲攥握剑柄的手几乎出汗,瘦高身形却挺立如枪,纹风不动婚宠军妻。
乌压压的巨大黑潮疾卷扑近,马蹄击打如重鼓捶击,一声声震荡,从地面冻土直上城楼,沉撼入心,宋军不由色变心颤。
“各军,准备战斗!”李纲声音镇定平稳,让新酸枣门城楼上的三千守军紧张沉窒的心绪稍得松解。
李纲扫视众将士,目光炯炯有神,陡然扬臂高喝:“众将士,立功便在今日!奋勇杀敌者,必按功行赏!”
蒋宣举刀厉喝:“超越牟驼岗!我军必胜!”
“赫!赫!赫!”城楼宋兵吼声呼应。
北城各城门将官喝令下去,上万宋军哗啦啦奔跑站位,举戈挥臂大声呐喊。军功的诱惑和牟驼岗大捷让士气再度旺盛起来,抵消了金军数万铁骑奔涌如潮带来的震撼恐惧。
过得一阵,乌压压涌动的潮水突然静止,便听一阵惊天动地的重甲摩擦锵音,数万金骑哗声落马,震得灰黄尘泥直溅数丈。
金军停驻三百丈外,扎营立马,整队呼喝,喧声震天。
巳时二刻,金军发动攻城。
四万骑步兵,杀气腾腾奔涌冲前,在北城新酸枣门、封丘门、陈桥门连绵约六里长的战线上同时发起进攻。
金军突进三门,一万重骑兵持弓奔马当先,三万步军持戈随后,数千金兵推着攻城木楼、填土车,扛着云梯分散在步兵阵中,疾奔前进。
新酸枣门战场,三千金骑和一万步兵呼喝呐喊,骑兵在前,步兵在后。马蹄声密集如雨,三千重甲奔踏如雷,杀气冲破天幕。
“神臂弓,备!”蒋宣高声喝令。
一千神臂弓发弩手忽啦啦跃上城墙垛口,神臂弓齐齐端举,手指扣在钣机上。
五百步!
四百步!
三百步!
“射!”蒋宣手臂高高扬起又陡然划落。
“咻咻咻——”
一千枝箭端缚有火药的铁箭齐射出去,与空气劲擦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刺耳欲聋,闻之心惊!
金军重甲骑兵又被称为“铁浮图”,骑士身穿重甲,战马也以铁甲相覆,并用皮索穿过马嚼口将三匹战马连成一队冲锋,这样即或有马匹惊慌,仍能不脱离马队保持前冲方向。
但宋军的一千枝火箭在刺耳的尖啸声中射入,火箭穿透重甲,“砰砰砰”发出轰然爆炸,连珠炮的巨大爆炸声震得整个马队齐齐惊嘶,扬蹄乱窜,即使皮索也拉不住阵形。
金军前排重甲骑兵扑嗵坠地不绝,落地便被后面的奔马践踏断气,一只脚犹挂在蹬上的,奔马踏过,便只余一条断腿在马蹬上晃荡滴血。
灰黄天幕顿时被火箭的尖啸声和人马的惨呼声撕裂成碎片。
“换箭!”蒋宣大喝。
宋军发弩手一箭方出,立时反手将空弓递回城垛下左边的传弩手,右手接过进弩手上好箭的第二支神臂弓,齐端对准。
“射!”
千枝火箭尖啸呼出。
“换箭掳爱!”
“射!”
宋军神臂弓名为弓,实为机关弩,三百步能穿重甲,令敌胆寒,但神臂弓以脚蹬上弩,发射较慢,通常敌骑进入射程,宋军最多发得三轮对方骑兵便冲近身。卫希颜在幽州被常胜军狙击时见识过神臂弓的弱点,遂在战前与李纲、吴阶等商议后加以改良,组建训练神臂弓三人组,一人上弩,一人传弓,一人发射,以此提高射箭频率。
在蒋宣喝令下,五千枝火箭瞬间轮番射出,贯穿重甲,爆炸不绝,黄泥冻土血流成河。
城楼上下,羊角号与擂鼓声交错叠耳,激荡震空!
“冲过去!放箭!”金军千户挥刀大喝。
重甲金骑俯马疾冲,踏过尸体,顶着箭雨滚雷般前进。
宋军火箭已尽,神臂弓换上贯甲铁箭劲射。
金军二千余骑已冲入二百步内,斜向横排左右两翼,驻马搭箭指向斜对面城楼。
“射!”喝令声几乎同时自城楼上下暴出。
“嗖嗖嗖——”
数以千计的箭支劲射而出,天空陡然一暗,如大雨倾盆而降,遮天蔽日。上下互冲的箭支在利啸中交错穿过,不少碰撞爆出一阵阵噼哩啪啪的声响。
城楼下金骑纷纷跌马,城垛上宋军弩手如雨落城,血花在半空中飞溅洒落。
金军一万步卒在骑兵弓箭掩射下鼓噪冲前,从骑兵队空出的正面涌向护城壕。
宋军神臂弓手在金骑的密集箭支下跳落城垛掩身,趴在垛口与金骑蝗雨对射。
金骑虽暴露在城下,但胜在人多且箭法精准,往往一箭射中垛口人头,因此宋军神臂弓手虽有城墙护身,论射箭准头却不及精擅弓马的女真骑兵,激烈箭雨中双方相持不下。
一万金卒奔跑之势更疾,黑压压如潮涌,推着攻城器械距护城壕越来越近。
“炮石车!”
“床子弩!”
蒋宣连串喝令下,神臂弓三人组抽出一千传弩手转身向后,奔至城楼上一字横排的百座炮石车、床子弩之后。
每台床子弩架放十枝巨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