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显瑫捧着个匣子走了进来,双眼亮亮的:“你看我给你带了何物?”
红嫣微微欠起身,看他将盒子打开,献宝似的呈到她面前丧帝武装。
躺在漳绒布上的,是一支金簪,簪头是数朵梅花错落渐开,以红宝石镶嵌蕊心。做工精致,式样亦不失新意。
狄显瑫得意道:“怎样?”
红嫣明白他的意思:“簪是好簪。”
狄显瑫笑道:“这是我亲手制的,听说你捐了所有饰物,就送来给你,我母亲也说好。”
红嫣微微吃了一惊:“你自己能制?”他才八岁不到,如何有这本事?顿时心中狐疑,只怕是有人动手,他不过在一边施令罢了。一个王孙公子,如何去学这些匠人的手艺?
狄显瑫似受辱一般,瞪起双目,愤恨不平:“自然是能!我极早就学了这些,我母亲也说怡情亦可。”
红嫣心中一动:“你还会些什么?”
狄显瑫来了兴趣,将匣子放在桌面上,坐在一侧:“还会做灯笼,做扇子,做纸鸢……”如数家珍。
红嫣诧异:“那末,还有甚空闲去做学问?”
狄显瑫挑了挑眉,老气横秋的:“学问不需太深,明白世情道理便罢。我又不需有何建树,何必自苦。看见什么喜欢,便学一学,无伤大雅。”一幅嫌她俗气功利的神色。
红嫣啼笑皆非,心中却隐隐有个猜疑:莫非这先太子妃与费太后不是一门心思,并不想让儿子去争帝位,只希望他平安喜乐便罢?
一面想着,一面就与狄显瑫顽笑,她在宫中说笑之人甚少,此刻倒与狄显瑫还说得上话,一会娥眉送了果子过来,亦在一旁眉开眼笑,倒是和乐融融。
狄显瑫侧目一看,见一旁窗上糊了层纱,不由奇道:“眼下都入了冬,难不成还有蚊虫么?”
这纱是红嫣吩咐糊的:“蚊虫没有,只是近来反常多雨,用以防雨。”用以防些飞溅的雨滴,又不防碍看外头景致,没有玻璃窗,也只得如此了。
狄显瑫听了,顺手就拿起面前的茶杯,将茶水往窗上一泼,见水透纱而出,然后极天真的望着红嫣:“你看,不防雨。”
红嫣面无表情的看着从窗棂淌下来的水湿了她放在窗下炕边的锦垫,淡淡的道:“防雨的,就是不防痴儿。”
狄显瑫一愣,勃然大怒:“你竟感咒我痴傻!”
红嫣咯咯笑了起来,狄显瑫过了一会,亦忍不住发笑。
不觉他竟在这盘桓了一下午,红嫣又留他用饭:“……如今削减了份例,只得八碟,你若不嫌弃就将就用些。”
狄显瑫十分欢喜的答应了,红嫣正吩咐宫人摆膳,慈宁宫的月容就寻了来:“郡王,太后娘娘寻您往慈宁宫用膳。”
狄显瑫毫不在意道:“我就在这用了,你回去禀报皇祖母,我用完就回慈宁宫。”
月容面现难色,看了看端上的菜式:“郡王,太后娘娘正等着呢,您在外头用……”
红嫣心中一动,暗道糊涂,无事留了他用膳做甚,万一被有心人做些手脚,不需是毒,只消是些巴豆,她就吃不了兜着走。于是也劝:“郡王不如去慈宁宫用膳,要说话明日再来。”
狄显瑫犯了脾气,冲月容道:“退下!我最恨人啰嗦,你休要我动了怒,同你计较。”
月容只得咬着唇退下。
狄显瑫又瞪红嫣:“还当你是好人呢,原来心里头亦这般多弯弯道道!”
红嫣无话可说,不好再劝,只得留了他用膳。
月容去回了费太后。费太后听说是碧梅轩,默然一阵,方道:“随他去罢租来的相公。”就此作罢,倒教月容有些惊异。
狄显瑫毕竟是皇孙,平素看着胆大妄为,用餐礼仪却是一丝不差,悄无声息,动作之间优雅初显。
两人用完膳,他才又露出笑容。这般大小的孩子,可爱起来真是没边,红嫣看了也喜欢:“行了,你这簪子我先收了,先行谢过,你回去罢,来日我做个好玩的玩意儿给你做回礼。”
狄显瑫目露期待:“是何物?”
红嫣却故意不说,看他着急上火,再暗自发笑。
狄显瑫只好悻悻的走了。
到了夜间,狄秋浔难得回了后宫歇息,眼下青影沉沉,却揽着红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兴许你真是朕的福星。”
红嫣诧异。狄秋浔蹙起眉,面现阴郁:“此次镇南军大败,实在出人意料,纵有南疆在前障眼,亦不该一败如斯,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你先前曾道要查费彻,不料却有意外之喜,原以为费家对他有恩,不料细查之下,竟非恩是仇……此次失利,未尝没有他的手笔。”
无论如何,即便是因费彻而起,这笔帐亦是算在费家头上。红嫣宽慰道:“皇上便更能以此抑制太后。”
狄秋浔默然,半晌才谓叹道:“只是苦了百姓。”
寻到了症结,便如漆黑之中有了灯光。狄秋浔下旨速往军中擒了费彻,押解上京。杨仁杲老当益壮,用兵出神入化,一点一点的挽回败局。另一面费衍也似开了窍一般,渐具章法。
战事逐渐转好。朝中一片欢欣鼓舞。后宫喜气洋洋的,决定腊八这一日要大肆庆贺,请皇室宗亲和在京四品以上的官员、诰命夫人入宫赴宴。
宫人们沉抑许久,立时鲜活了一般,做起活来都面上带笑,利索灵巧的布置席面,端上窖藏的果子,又一连熬了八种腊八粥。
宫妃亦细心装扮,不复先前素静。
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