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了下来,远远的,似有些喧闹之声如暗潮一般涌来,却淹没在慈宁宫的颂经声中。
费太后一直昏沉无光的双目慢慢的睁开,示意人扶了她起来,服下一碗参汤,又将参片压于舌下,看着像是恢复了两分精神。
月容跪着靠近,听了费太后低语,挑帘出来对妃嫔命妇道:“太后娘娘已觉稍有些起色,还请诸位留在此地,加倍诚心的祈福才好。”
众人皆诚惶诚恐的领了命。
红嫣放心不下,悄悄的借了去净室为由,意欲遁走,却见慈宁宫外五步一距的站着些宫人。红嫣看了一圈,发现个眼熟的人影正拎着盏宫灯站在一侧,忙趁黑贴近,悄声道:“孙嬷嬷。”
孙嬷嬷吓了一跳,回过头来见是她。红嫣忙比了个要往外去的手势。孙嬷嬷犹豫半晌,终是佯装不见,反走到一侧同另一名宫人交谈起来。
红嫣忙趁势偷偷遛了出来。
一离开慈宁宫,她便隐隐听到了喧闹声,心中突突直跳,寻思必是费衍带兵夺宫,也不知狄秋浔是否调兵及时……。
有些瑟缩的偱着声一路前行。
路上不断有惊慌失措的宫人往里奔逃,暗暗的看不清人脸,红嫣几次被人撞到肩膀,甚至摔倒在地。数次之后,她似乎彷徨渐失,远远的看着前方红红的火光,便加快了脚步一路奔跑过去。
近了,刀光剑影战成了一片,她悄悄的藏在大鼎之后,瞧见两军相接在宫门口。
羽林军和虎贲营的服饰,她是认识的,正是抵挡的一方,往宫里冲击的,是一群着黑衣,外套铠甲的士兵,费衍赫然就在前头,一柄长矛所到之处,皆有人倒地。到末了只有丁愚冲上去,勉强抵住了费衍。
狄秋浔远远的站着,数名侍卫持着盾护在他身前。
他冷着脸,在明灭的火光中盯着交手的诸人。
突然似有内应打开了侧门,轰然的呼喊声中,更多的黑衣士兵涌进了宫来。
狄秋浔清越的声音在这一片混乱声中仍然十分清晰:“费衍,朕待你不薄,今日为何要行此犯上作乱之事?”
费衍满不在乎的一枪刺出:“皇上迟早要收拾我费家,我为何要坐以待毙?”怕是费太后死之日,就是费家灭亡的开始。
他一扬手,前方持矛的诸人往两侧让开,露出身后半蹲着的弩兵:“这是新制出来的连弩,平定南疆亦是立了大功的,皇上试试。”
突突之声大作,瞬间短箭便如铺天盖地的蝗虫一般飞至,侍卫忙用盾将狄秋浔上下严密护住,但箭密集击在盾上的声音,仍使人牙根发酸。
红嫣紧张的看着。
因费衍来势汹涌,狄秋浔在人护卫之下,不断后退,终于退至红嫣藏身的大鼎旁。
红嫣便轻声唤道:“皇上。”
狄秋浔一怔,侧头看见她藏身在阴影处,便向她伸出手来,侍卫们让出间隙,红嫣忙两步奔入狄秋浔怀中。
狄秋浔拍了拍她的背:“你不在慈宁宫,怎么来了,流矢伤人,正该远远藏起。”
红嫣仰头望着他:“皇上,费衍曾许诺,要应承妾一次请求……臣妾想着,若是皇上今日防备不及落于劣势,臣妾以此令他手下留情,不知是否可行?”
狄秋浔双目一眯,细细的看她。
她有些忐忑,明灭不定的光印在她眼中,像是火焰在跃动:“臣妾就想略尽绵薄之力……。”
狄秋浔微微的笑了,捏了捏她的耳珠:“朕无事,不必忧心。你去——”略顿了顿,便道:“费衍既有此许诺,你又是费家血脉,他必嘱付人不得伤你。你去坤宁宫,维护皇后一二,若有万一,看在你面上,兵乱之中,反军也不至于冒犯了她。”
红嫣微微一僵,面色有些发白,尽量平静的道:“皇上,您不该吩咐臣妾去维护皇后。”
前方噪声大作,狄秋浔转头去看,随意道:“你维护了皇后,便也是维护了朕。朕吩咐人护送你去。”
红嫣固执的不动,仍是道:“皇上,不管她是不是皇后,您不能让臣妾去维护您的另一个女人。”
狄秋浔微微蹙起了眉:“朕容后再同你细说,现在,她是后,你是妃,侍奉皇后亦是你的本份。”
红嫣微垂着头站着。
狄秋浔催促道:“朕命令你去。”
红嫣终于抬起头来,目光平静的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好,就当回报皇上曾救臣妾于水火。”说着转身而去,立即有数名侍卫在狄秋浔的示意下跟在她身侧。
狄秋浔望着她略显绝决的背影,疑心方才自她眼中见到了水光,无由来的一阵揪心,不禁叹了口气:“这性子。”
红嫣迅速的走着,侍卫们都微有些讶异。
她离喊杀声越来越远,但仍有反军突破了羽林军和虎贲营的封锁,闯入深宫。
无论身后发出何种声音,红嫣并不回头。
渐渐的靠近了坤宁宫,平素在宫门前侍立的宫人们不见踪影。
红嫣一路往里去,见到重重薄纱后头影影幢幢的光。
她沉着脸直到了寝宫门口,便有皇后身侧的宦官和宫女齐齐将她拦住:“什么人?”
待看清了她的脸,仍是有些防备道:“昭仪娘娘,皇后娘娘不便召见,请回罢。”
红嫣淡淡的道:“是皇上命我来照看皇后。”
领头的宦官是佟海,他深得皇后信任,宫人以他马首是瞻,他打量了一下跟在红嫣身后的侍卫,确认了服色,甚至有张熟面孔,这才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