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云居雁预料的一样,薛氏在当天稍早的时候得知,府中的下人们都在说,她为了刁难云居雁,一定会辞退肖妈妈,或者命她自动请辞。薛氏认定是云居雁想要辞退肖妈妈排除异己,遂故意散布谣言,试图把责任推给她。
下午,当肖妈妈至玉衡院求见薛氏,薛氏只派了桂嬷嬷去告诉她,既然云居雁命她做事,那她尽力而为就是。如果她有难处,到时薛氏自会为她说情。言下之意要她消极丹,以后云居雁要罚她,自有薛氏保她。
有了薛妈妈的前车之鉴,肖妈妈哪敢相信这句话。她为难地对桂嬷嬷说,云居雁势在必行,态度强硬,她只是个奴婢,怕吃罪不起。桂嬷嬷自然告诉她,沈家是薛氏做主,轮不到云居雁说话。
肖妈妈看着她的笃定,心中发冷。她很清楚薛妈妈与桂嬷嬷的交情,也知道薛妈妈平日里没有少巴结桂嬷嬷,可她亲耳听薛妈妈说过,桂嬷嬷如何在危难时刻把她拒之门外。
这趟玉衡院之行让肖妈妈倒戈之心更重,回了针线房就开始分派工作给绣娘。当然,她也留了一手。一个半月后,如果云居雁与薛氏的斗争中,云居雁一直处于下风,根本没有翻身或者自保的可能,那她怎么着都不会陪她送死的。
云居雁当然也知道,府中的下人们都在观望。那些人不同于玉瑶、鞠萍等人,他们对她没有归属感,有的人甚至连远远看到她的机会都没有。她要利用他们战胜薛氏首先要让他们意识到,她有能力,也有实力,同时要让他们明白。良禽择木而栖,相比薛氏,她才是明主。当然。她也知道自己的劣势便是媳妇的身份。这是她永远不可能改变的。
傍晚时分,已经归家的张铁槐复又进了府,把一个匣子交给了云居雁。告诉她里面装的是阳羡的户籍以及用那个假户籍购买的山地。一路上他把这些东西缝在衣服里,贴身穿着。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回了京城,他应该第一时间交给她。之前因为人多,所以他没有拿出来。
云居雁赞了他谨慎细心,命余妈妈从厨房拿了一壶酒和几个菜给他带回去,让他明日上午再与他的老婆一起过来见她。
张铁槐走后,云居雁细细看了地契。虽然面积不算多,但她选的都是后世出名的优质红泥矿。一经挖掘开采,足够许氏过几辈子。她当然不希望父母最后落得避走阳羡的结局,但是万一她逃不过五年后的劫难,而云家也没有摆脱没落的命运,有了这份保障,至少他们能够安享晚年。
云居雁收起地契,又想起了母亲肚子里的孩子。这时许氏已经怀孕三个月了,肚子应该显怀了。只要一想到这个孩子,云居雁不由地想起前世夭折的男孩。她希望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人,她希望他能快高长大。成为母亲的依靠。可万一他还是难逃一死,她的父母会不会像前世那样,为此事彻底决裂?
忐忑不安中,云居雁坐到了书桌前。云雨桐很快就要出嫁了。待她和章巍成婚后。她就失去了一个“眼线”。云堇虽与她感情不错,也时常会写信告诉她家里的情况,可他毕竟是男人,又经常要去书院,自然不会注意到很多细微之处。
按照云雨桐信上所言,云惜柔一直很乖巧,不是在屋里绣花,就是在房间练字。云居雁很怕这是黎明前的黑暗,事实上云惜柔正酝酿着什么可怕的事。可反过来想想,她一个待嫁的闺阁女子,婚期都定下了,夫家也并不算差,她还想谋划什么?又能谋划什么?
“大奶奶,大爷派人送了一盒糕点回来。他说您若是饿了,就用一些糕点,他很快就回来了。”
随着这句话,云居雁一扫心中的阴霾。她知道沈君昊这是告诉她,他要和她一起吃晚饭。她摊开宣纸,拿起笔架上的毛笔,在纸上描绘着他的容貌。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能够分辨他们的不同了。这种不同不在于容貌,而是他们的神态与给人的感觉。她在纸上描绘着这种不同。
虽然他们已经成亲两个月了,几乎日夜相对,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她至今依然会受他影响,甚至被他迷惑。他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男人。即便他死都不愿承认“漂亮”这个形容词,但这是事实。
她慢慢画着他的眼睛、眉毛、鼻子。看着纸上的他,她轻轻笑着。她能感觉到他的爱情。被他这样热烈地爱着,就算他们终究无法白头到老,这样也就够了。
“真的够了。”她对着画上的他自言自语,却不期然地想到了张铁槐夫妇牵着一双女儿的画面。那才是千金难买的幸福。她或许永远都无法感受那种幸福。
“大奶奶,大爷回来了。”
玉瑶的声音刚落,外间已经传来了脚步声。她慌忙想找东西盖住他的画像,房门却在这时候被推开了。她想也没想就抓起宣纸藏在身后,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如果被他看到,他一定会嘲笑我的。
沈君昊看她一脸心虚,不由地好奇。“你藏了什么?”
“没有,没什么。”云居雁连连摇头,讨好地笑着:“我帮你准备衣裳,我一直在等你一起用晚膳。”此刻想想,她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心虚,可是她也不能现在突然把画像拿给他看,多让人难堪。
沈君昊已经看到她手中拿着一张纸。他早上就出门了,他们有一整天没见了。他并非一定要知道她藏了什么,但是他想过去抱一抱她。“不行,我一定要知道。”他一脸坚持,向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