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平不过是孤儿,就连入暨阳书院读书,都需要沈君烨替他安排。而沈君烨呢?在沈家他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生母黄氏虽也曾风光过一段日子,但终究只是陪嫁丫鬟,本身又不得沈伦喜欢,哪里能留多少私房钱给他,更不要说人脉了。这样的两人凑在一起,即便他们心比天高,恨比海深又如何?复仇什么的,不过是空想罢了。
沈君昊打量着沈君烨。沈君烨的话分明在提醒他们,他有心无力,根本没能力做出对不起他,对不起家族的事。再想想他之前说的那些话,一句句状似诚恳的坦白,其实句句都是辩解。说什么“一早就有心理准备,早已生无可恋”之类的话,实际上可能是在博同情。
碍着陈公公在场,沈君昊不方便多问,只是对着沈君烨说:“你也听到青纹的话了,你觉得她的大黄是哪里来的?”
“我不知道。”沈君烨摇头,“虽然我对中药不了解,但隐约记得郝平说过,他手中的药粉也是好不容易得来的。”
所有人都在思量沈君烨这话的真伪。当初沈君昊和沈子寒同时到达暨阳书院,之后一起去了郝平的家,并没有发现大黄。郝平的尸体运回京城之后,三司把书院和郝平的家细细翻查过,什么都没找到。如果郝平的确买过大黄,那么东西去了哪里?
短暂的沉默中,沈君烨突然抬头说:“我记起来了,他是托一个从乾州来的商贩代为购买的,那人在暨阳书院附近开了一家宝货铺子,专门贩卖自南边来的新奇玩意儿。”
“二公子所言自是不假,但依例在下还是需查实一番。”陈公公一脸歉意,续而又问沈君烨:“二公子既然坚称自己与青纹素无瓜葛,那您与她可有仇怨,又或者与投井自杀的紫竹有什么不快?”
沈君烨缓缓摇头。陈公公又问:“二公子可知道,郝平到底打算如何?”
沈君烨再次摇头。回道:“自从一年前我们起了争执后,他的很多事都不会与我说,就算是之前,他有一个胞妹一直在大嫂身边。我也是在她死后才知道的。至于他想干什么——”说着,他朝沈君昊看去,低头道:“我们只是想让大哥大嫂不和。虽然我知道没用,但是……”话未完,他又咳嗽了起来,断断续续说道:“很多人都知道陆公子的用心……陆公子玉箫不离身就是我告诉郝平的……还有,五弟在酒楼遇上云家六姑娘的事……”
“你不要把话题扯远了。”沈君昊打断了他。“既然你一早知道大黄的药性,心中是不是很清楚,你病情的反复,是因为你中了毒。你不可能毫无知觉,或者毫无想法吧?”
“虽然这些日子我大半都昏昏沉沉的,但清醒的时候还是分得清身上是伤口痛,还是心口痛。只不过我也知道,大哥和沈将军查抄了郝平的东西。而我更知道,大哥不希望我和大嫂见面。”沈君烨的言下之意,他以为沈君昊拿到了大黄。是他命人给他下毒,所以他不吭声,打算一死了之。
沈君烨的话音刚落,陈公公抢着问:“这么说来,之前你并不知道王爷与你一样,中了大黄的毒?”
闻言,沈君烨错愕地朝沈沧看去,呆愣片刻急道:“祖父,就算我再怎么拂逆不孝,被嫉妒蒙蔽了理智。也绝没有谋害祖父之心。我没有说出郝平的事,只因我知道他根本办不到。他其实也是可怜人……”说到这,他剧烈地喘息了起来,胸口的血迹越来越明显。
这样的情况,当然无法继续盘问下去,沈沧只能让下人把他送回去。给大夫诊治。
房间内,陈公公来不及说话,只听门外的沈佑一声惊呼:“这是怎么了?伤口怎么又裂开了。”他的声音很远,显然是枫临苑的管事不让他靠近正屋,他只能远远等着。
陈公公想了想说:“王爷,既然是四夫人心有疑窦,不如把事情与她说清楚吧。”他嘴上这么说,手中却依旧紧紧握着皇帝的令牌,高举过头,分明是逼沈沧不得不赞同。
很快,沈佑和吕氏进了屋子。不待旁人开口,吕氏“噗通”一声跪下了,大声说:“父亲,不管怎么样,有人想要紫竹家人的性命,这是铁铮铮的事实。”
她说得铿锵有力,沈君昊只能在心中叹息,吕氏分明是在自杀。他把目光移向沈佑,只见他低头立在沈沧面前,并没有任何特别的表情。沈君昊猜测,他应该看到青纹的尸体被拖出去。
沈沧懒得理会吕氏,对着陈公公说:“既然公公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你有话就问吧。”
“王爷莫要见怪,奴才只是听令行事,一心只想弄清楚真相……”
沈沧冲着陈公公挥挥手,吕氏再次迫不及待地说:“父亲,皇上和陈公公都想知道真相,您不能再姑息养奸……”
“不要多嘴!”沈佑低声呵斥吕氏。
吕氏见沈沧并不阻拦自己,义正言辞地说:“老爷,妾身说的都是事实。不管紫竹的家人有没有死,有人想杀人灭口是事实。如今只要找出杀人的问一问,就能知道是谁指使他。”
“四夫人说得是,”陈公公连连点头,又对沈沧说:“王爷,不如就按照四夫人说的,找下毒之人问一问,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陈公公既然代表了皇上,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王爷恕罪,奴才只是急于想知道真相。”
……
沈君昊没有说话,对陈公公和沈沧的对话也是充耳不闻,径自思量着。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