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早在沈君昊去枫临苑之前,他已经吩咐马管事去牙行打探是谁租了沈君儒的宅院。他没有对云居雁提起,因为尚未得到答复。他本以为这是一件极简单的事,而马管事做事谨慎又稳重,他迟迟没有回来,恐怕其中有什么内情。向云居雁交待了一声,沈君昊便去寻沈君儒说话。半途,一个半大的小子兴冲冲走向他。看到沈君昊身边有沈君儒的人,又急忙止了脚步。沈君昊认得他是跟随马管事的小厮,给长顺使了一个眼色。长顺放慢脚步,与小厮说了两句话,回到沈君昊身边告诉他,马管事在牙行门外遇到了沈君儒派去的人,对方似在等他。从表面看来,沈君儒也想知道是谁租住他的宅院。闻言,沈君昊只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片刻之后,他走进屋子就见马管事站在沈君儒身旁,屋内另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沈君儒没有多言,更看不出喜怒。他向沈君昊行了礼,命那个男人把租房签约拿给沈君昊看,说罢又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一眼马管事,仿佛要他证明他并没有在其中动手脚。牙行的中人是外人,沈君儒这么做分明是在告诉外人,他们兄弟不和,沈君昊怀疑自己的兄弟。沈君昊没有接过契约,只是看着沈君儒。沈君儒迎着他的目光向他看去,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他掩下嘴角的嘲讽冷笑,低头端起茶杯,问道:“大哥不是很想知道内情吗?”中人看沈君昊并不接手,只能把东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悄悄退回沈君儒身边。“你着急找我过来,就为了这件事?”沈君昊不答反问,说着瞥了一眼牙行的人。沈君儒知道,沈君昊正告诉他。家丑不可外扬。他嘴角的笑意又浓了几分,朝一旁的马管事看去。他在控诉沈君昊,是他没有支会他,私自派人追查。他才解释给他听的。沈君昊被沈君儒表情中的嘲弄激怒了。他能让全京城的人都觉得他是贪酒好色的纨绔子弟,自然也不怕什么闲话。他转头问牙行的人:“你叫什么名字?”男人愣了一下,马上换了讨好的笑容,低头回答:“回大爷,小的名叫袁翔,您唤我一声小袁就是了。”沈君儒没料到沈君昊真的会询问袁翔,又见他拿起契约细看。他的嘲讽浅笑僵在了嘴角,若有所思地看着沈君昊。沈君昊在契约上看到了熟悉的名字,追问袁翔:“这个租客,你可见过?他有说过租宅子派什么用处吗?”“大爷,二爷找上小的替三爷办事,自然是因为我们牙行的信誉在京城是最好的,办事也是最妥帖的。”见沈君昊脸有不耐烦,他急忙入了正题。回道:“因为三爷交代过,一定不能让乱七八糟的人糟蹋了宅子,所以小的亲自查过租客的情况。这位郝公子是二爷在暨阳书院的同学。是暨阳当地人士,家里父母皆在,为人正直可信……”“你就不觉得奇怪,他既然是暨阳人,为何要在京城租宅子?再说,以他家的情况,如何租得起整间院子,你就不怕收不到银子?”“大爷,这些事小的自然是问过的。他说他远在江南的亲戚想搬来京城长居,宅子是替他亲戚租的。至于银子。他一下子给了小的两年的租金,是现银,上好的官银,想来他家亲戚并不在乎钱财。”这话听着虽然假,但沈君昊知道,没道理让牙行的人去江南调查租客。他只能再问:“既然他是二弟的同窗,你觉得他为何要找上你们牙行?”“大爷,你们读书人不是经常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吗?二爷突然让小的帮忙放租,难道不是避嫌吗?”“这是二弟对你说的?”袁翔摇摇头,答道:“二爷让小的替三爷放租的时候从没提起郝公子。不过郝公子对小的说过,他不想二爷为难,再加上他只是替亲戚跑个腿,没必要让二爷找三爷讨人情。这是郝公子的原话,至于二爷知不知道,小的就不得而知了,但小的未对二爷提过这事。小的猜想,这也是郝公子的意愿。”沈君昊和袁翔说话间,沈君儒在一旁静静听着。直到袁翔说完了,他对沈君昊说:“他已经把这话说得这么清楚了,不知道大哥还想知道什么?”沈君昊本来想等袁翔走了再问的,但沈君儒主动开口了,他转头问他:“想必三弟也是看过契约的,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这个租客?”他的言下之意,之前郝平的死弄出了这么大动静,沈君儒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句都没提?沈君儒被这话噎住了,又见袁翔正好奇地看着自己,面子上就更挂不住了。眼看两人间的气氛更紧绷了,在一旁默立许久的马管事只能借口送袁翔出去,岔开了话题。待马管事与袁翔走后,沈君昊低头再看契约。整份契约最奇怪的不止是郝平,还有上面的日期居然是去年年初。那时候他和云居雁尚未成亲,郝平就已经租下了宅子,好似知道总有一天云惜柔会住进去一般。沈君昊久久盯着微微泛黄的纸张,而沈君儒的目光一直在沈君昊身上。在纸张轻微的摩擦声中,屋内的空气就像凝固了一般。沈君昊本不想主动开口,但他挂心着审问沈旺和宝贵,只能再次说道:“难道三弟一直不知道租了院子的是郝平?”他的语气缓和了不少,毕竟现在还没到弄僵关系的地步。“大哥也看到了,这已经是去年年头的事了,再说,天下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沈君昊直视着沈君儒。若是沈君儒一口咬定他并不知道是郝平租下了院子,他也拿他没辙。他不想浪费时间,接着又问:“那马管事呢?你没有支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