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生物钟的关系,一到五点多钟,沈寒笙便如往常一般自睡梦中醒来。这时已是冬季,昼短夜长,屋内还是暗沉的一片。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再也熟悉不过的幽兰般的馨香,沈寒笙努力的睁着眼睛,几乎要以为自己又在做梦了,可是怀中拥着的温暖柔软的躯体,却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尤其是,那均匀的,温热的气息,正一下一下的呼扑在她的颈间。
手臂酸麻得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却完全不想抽回,甘之如饴的任人枕着,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回忆起昨晚的画面,温柔小心的拥抱,缠绵而压抑的亲吻,却仍然难分难舍,最后,两人在客厅里的沙发上依偎着睡去。
许多年前的一个早上,沈寒笙也是这样的醒来,身旁也是这个人,这样令人沉醉的气息,那时候她们正青春年少,情窦初开,爱得浓烈如酒,chū_yè的经历让人紧张,兴奋,又不免有些羞涩,可是清晨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心里却幸福骄傲得想要唱歌,想要大叫。
现在呢?现在也是幸福的,只是这幸福掺杂了太多的悲哀,经年不见,深爱的人已为□,为人母,这一段抹不掉的经历,横亘在她们中间的空白处,哪怕它渐渐变薄变淡,也能够成为两颗心百分百贴近的一层阻碍。
沈寒笙突然有些鼻酸,她微微侧头,在叶从伊发丝上落下极轻极轻的一吻,然后慢慢的坐起身子,小心翼翼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起来了?”
沈寒笙从浴室里出来,经过客厅时,叶从伊也刚好拥着毛毯从沙发上坐起,她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为自己没能同沈寒笙一起醒来。
“嗯。”沈寒笙停下来看着她,轻声道:“你再多睡会儿。”
“我睡不着了。”
轻柔甜美的声音兀自带着一丝睡意,听起来倒像是有几分撒娇的味道,一瞬间,沈寒笙感觉自己像是穿越了时光隧道,在那里呆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叶从伊心情大好,面上露出少见的甜甜的笑容,仿佛一个阴暗已久的角落,忽然投下了明媚的阳光,格外醒目耀眼。
沈寒笙也被她的笑容感染,嘴角不自禁的微微上扬:“那就喝粥吧。”
餐厅里十分安静,只是偶尔响起一两声羹匙碰到瓷碗的清脆声音,叶从伊一边喝着小米羊肉粥,一边时不时抬起头看看对面的沈寒笙。她接二连三遭受打击后,身体状况一直不佳,尽管沈寒笙精心为她调配饮食,却仍是日渐消瘦,大有弱不禁风之感,精神状况更是每况愈下,整个人毫无生气。可是经过昨晚之后,身体里的生机好像被某种神秘的东西唤醒,一双美眸重新焕发出异彩,看上去竟有一种奇异的病态般的美。
沈寒笙当然察觉到了她这种变化,每当她注视着叶从伊时,眼神总是温暖的,充满着笑意,她欣喜于叶从伊的这种变化,也欣慰于自己带给她这样的变化。不管之前是否还有这一丝怀疑,现在,她完完全全信了叶从伊的话,她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在失忆之后,也只是爱着自己。
可是,在叶从伊面前,她的言行举止都有所保留,她不愿意让她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在乎她,有多爱她,这也许是因为叶从伊在名义上法律上仍然是曹云俊的妻子,她还是有所顾虑。又或者,叶从伊虽然知道彼此是对方的初恋情人,当年爱得如火如荼,可是,毕竟她还是什么也记不起来,比之当初的亲密无间,有种陌生感总是挥之不去。
吃完早餐,沈寒笙看了看手表,道:“我该走了。”
“嗯,你快去吧。”
叶从伊站起身来,一直将她送到门边,这才轻声道:“今晚不用上晚班,早点回来。”
“嗯。”沈寒笙边应边拉开门把。
“寒笙。”叶从伊注视着她的背影,咬了咬嘴唇,又小声的道:“我会在家里等你回来。”
家里?等?有时候最能击中心脏的,往往是这些看起来普通不过的字眼,沈寒笙背影突然僵住,然后慢慢的回过头来。
两人面对面的站着,目光似胶着了一般,再也分不开,空气里很安静,静得知听得到自己和对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对视了几十秒,叶从伊渐渐垂下长睫,两张脸庞情不自禁的渐渐接近,直至四片唇瓣如磁石般的牢牢粘在一起。那种幸福得晕眩的感觉又一次抓住叶从伊,她下意识伸手紧紧的抓住沈寒笙的衣摆,贝齿微启,香软的小舌有点羞涩的刷过沈寒笙的唇,沈寒笙心神激荡,简直有一种想要关上房门的冲动,然而,理智却在下一秒回到她的脑海,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抽身而退,结束了这个吻。
“我走了,我该迟到了。”
她轻轻喘息着,说完这句大煞风景的话,连看也不敢再看叶从伊一眼,匆匆出了门,落荒而逃,叶从伊站在门口,眼睛怔怔的望着她的背影离去,消失,脸上的红晕一点一点尽数褪去,直至变得苍白。
曹氏律师事务所。
桌上那只方形的烟灰缸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烟蒂,整个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烟味,曹云俊坐在宽大的皮椅内,一手拿着电话,一手一张张翻着桌上的一叠照片,照片里是两个年轻的女子的身影,一个沉静似水,一个明媚如花,她们漫步于街头,并行于超市,出现在各种场所,神态之间有时似亲昵,有时却有若即若离,而最最亲密的,也是最近的一张牵手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