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出事我还有闲情骂人?”宋初一拢着袖子在廊上蹲坐下来校园全能高手。
季涣松了口气,才发觉自己背心都已经湿透了。此时他再也不敢存任何轻视之心,因为相形之下,他方才的作为实在愚蠢。
虽则,季涣并非故意怠慢宋初一,但他潜意识里便不曾瞧得起她,倘若坐在这里的人是张仪,想必今日的纰漏也不会出现。
“既然决定用我,就拿出万分的忠诚来!不是对我宋怀瑾忠诚!是对你们卫国三万将士,是对你们卫国!”宋初一仰头,目光平静且淡漠的盯着季涣,“倘若现在说不信我,还来得及。”
季涣无地自容,垂头抱拳道,“属下知错!此等事情绝不会有第二次!”
在这件是上,最大的错要归诸于季涣身上,允弱不过是个小小兵卒,在千夫长面前没有多少说话资格,因此宋初一也并未责问于他。
见宋初一转身往寝房走,季涣忍不住问道,“怀瑾先生,陶大夫既然去面见宋君,此事是否已经有几分胜算?”
宋初一顿住脚步,回过神来,微一挑眉,“胜算,有,不过在我这里,不在陶定。”
非是宋初一狂妄,而是事实如此。
陶定一心忧国忧民,以其地位在宋剔成君面前也能说上几句话,但陶定是儒家的坚实拥护者,并且曾极推崇孟子,孟子曾提出“民贵君轻”的说法,在这个君权至上的年代,但凡是个君主都不会真心喜欢。
据宋初一所知,宋剔成君最信任的人是上卿宋偃,不过宋偃好敛财,且十分“务实”,就算给他画再大一张饼,许诺多少钱财宝物亦无用,除非带着东西去敲他的门。宋初一两袖清风,恐怕敲了门便会被人抬扔到大街上。
说服陶定,事情也就成功了一小半,剩下那大半,就看明日了。
身在宋国,有些话不能说出来,宋初一也就没有同季涣解释的意思,兀自进屋睡觉去了,临关门前,宋初一咧嘴一笑道,“季君,希望今晚不会有女姬爬到我的榻上,届时,我可就不能保证依旧稳妥了。”
她虽然上面没有,下面却也没有。
“是!”季涣面色肃然。
宋初一干巴巴的笑笑,转身关门,边爬上榻边嘀咕道,“难道这个笑话不好笑?还是说的太深奥了,那傻大个听不懂?”
宋初一果断相信后者。
一夜月光清冷,屋外季涣和允弱两人轮流守夜,屋内宋初一躺在偌大的榻上,从竖着睡到横着,从中间睡到床尾,又睡回床头,从横的又睡回竖的。
次日睁眼的时候,与昨晚睡的姿势竟没有多大差别,只是头发衣衫一片凌乱。因此宋初一从来都认为自己睡觉很端正,至今仍旧如此认为。
简单的洗漱,用过早膳之后,便有人过来伺候宋初一沐浴更衣。所谓沐浴,并非真的是要泡澡,而是在浴桶中放入香料,除去身上异味,是表示对君主的尊敬。
宋初一遣散侍婢,自己冲了冲,穿上准备好的干净衣物才走出浴房。
因着昨晚睡时头发还未干,在榻上拱了一夜,今早又弄湿,两名侍婢整整汗流浃背的梳了小半个时辰才疏通。
“不用加冠。”宋初一认为年龄小,就不必刻意做成年人装扮,这给人看起来,反倒如稚童衣长者衣。
“这是主事吩咐的呢。”侍婢为难道。
宋初一并未答话,反而击节而歌,清淡的嗓音,在空旷的寝房中回荡,倒也不失韵味,“芄(wan)兰之支,童子佩觽(xi)。虽则佩觽,能不我知。容兮遂兮,垂带悸兮。芄兰之叶,童子佩韘(she)。虽则佩韘,能不我甲。容兮遂兮,垂带悸兮。”
这是诗经·卫风里面的一首,叫做《芄兰》,其大意便讽刺一个童子尽管佩戴着成人的服饰,作出一副端庄严肃的样子,而行为却仍幼稚无知。
宋初一回头看着侍婢惨白的脸色,微微笑道,“为了表示对贵国国君的尊重,还是莫要做此戏耍于人的装扮,你说是吗?”
“奴婢不知。”侍婢匍匐在地上。
“我乃卫国使节,谨慎些也是应当,你不必惶恐。”宋初一站起身来,对着镜子照了照。她对这身素色的宽袍倒是很满意,昨日着的玄衣虽然沉稳,却显得她腰肢纤细,倘若有人刻意留心,恐怕就能看出不妥来。而这一身衣袍,许是有人刻意想让她出丑,准备的宽大许多,倘若不戴冠,到能显出几分少年人的不羁,也恰好掩饰了她的体型。
“府内车辇已备好,使节是否可以出发?”门外有侍婢问道。
宋初一便就这么走了出去。由侍婢引领上了牛车,缓缓朝宋国宫殿驶去。
时下的马车有两种,一种是牛车,一种是马车,然而事实上,无论是牛车还是马车,都是极为奢侈的东西,但战火纷飞,马匹大都用做征战用,贵族普遍还是用牛车。
约莫只行了一刻,车便停了下来。
宋初一抬头看去,长长的阶梯,两侧卫军林立,往上看只能见到一个宫殿的屋脊,隐约能瞧见神兽花纹。四处全部都用石砖铺就,简单的灰色正衬出一种儒雅和大气。
“卫国使节到!”
宋初一的脚刚刚落地,楼梯的最上面便有个尖细的声音高喊。季涣和允弱是无法跟着上殿的,只等在下面等候。
宋初一走上去时,才听见站在宫门口的寺人接着高喊,“卫国使节到!”
这种情形,她并非第一次经历,且经历过一回生死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