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一平时的样子就如一只摊着肚皮晒太阳的猫,懒洋洋的看似无危害,一旦惹急了她,立刻便会化作猛虎把人往死里咬,这会儿骂南祈的话,还是她控制再控制之后的十分客气的结果网王一辈子暖暖的幸福。
她怒起来的性子,在秦地也略显彪悍,更逞论儒学盛行的卫国。
南祈也有一瞬的吃惊,但转而又恢复平静,微微一笑道,“过奖。”
四周的人顿时惊骇,嘴张的更大,姬眠小声道,“我眼没花吧?允祀,别人骂你,你竟然笑了!”
南祈的表情,一贯像是全天下都欠着他债似的,看谁都不顺眼,也极少笑,方才居然被骂笑了?原来他喜欢受虐吗?
“道家讲究的是平和淡然,她先动真怒,自然落了下乘。”南祈端起酒爵,坦然喝了一口酒。
宋初一默然,她虽然觉得“上乘”“下乘”都无所谓,也没什么意思,但她的确太容易动怒了,为谋,要时时刻刻能守住自己的心神,用一颗永远冷静的心去衡量。
宋初一忽然坐直身子,众人一脸紧张,正欲上前劝解,却见她郑重的给南祈施了一礼,“允祀兄所言极是,怀瑾受教了。”
“怪哉!”惠叔云叹了一声,转而问道,“道家人都如你们这般神神叨叨的吗?”
宋初一嘿嘿一笑,伸手撕了一块炙肉塞进嘴里,“神神叨叨只有他一个,我很正常。”
“倘若我未猜错,你是庄子那一派的吧,正经的神神叨叨。”南祈慢悠悠的道。
老子之后,道家逐渐也分了派系,其中一派把老子的“无为”发展成为虚无主义,庄子便是这一派系的代表,譬如“庄周梦蝶”,玄之又玄;而另一派则舍弃了老子思想中否定礼、法的成分,把老子的“道”解释成为规律,起代表是齐国稷下学派中的黄老道法一派。
宋初一和南祈,恰好便是分属于这两个流派。
“原来怀瑾是庄子门生吗!”息泓惊喜道。
庄子寻求放浪形骸于山水酒池之间的精神自由,在时下也是很受追捧的思想学说。
宋初一微笑,算是默认了。
息泓用筷箸击节而歌,“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好!壮丽!”姬眠赞叹道。
这是庄子的《逍遥游》。道家虽然未曾在治国邦交上做成什么大事,但它在教人为心上,却是很多思想学说都不能与之相比的,因此大部分的士人都曾经拜读过老子、庄子。
宋初一一遍往嘴里塞肉,一遍含含糊糊的跟着哼哼。
一群人正唱的起兴,却忽听楼下有人吼道,“楼上方才骂娘的那位先生!”
众人声音戛然而止,听楼下之人又喊道,“我等闻先生言辞犀利,愿请先生指教天下大势。”
这是邀请宋初一去向大家说说自己的论述。
这种场合的论述是士子之间的交流,说好了很可能一夜之间名声鹊起,说不好也无人会责怪,这种辩论倘若不接,便显得太没有气度,于名声有碍。
宋初一忙将手里的骨头啃干净,丢在食案上,接过婢女递过来的巾布拭了拭手,才从容起身。
士子们最爱这种活动,因此宋初一一出现,酒馆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在看见她形貌的同时,众人目光或惊奇、或不可置信、或失望,实在精彩无比。
站在堂内台子上的人看见顺着楼梯缓步走下来的宋初一,最开始心里很是后悔,但瞧着宋初一姿态闲适从容,没有一丝紧张不安,亦无少年人的锋芒锐利、意气风发,又感到很好奇。
宋初一也在打量对方,他正是站在那个画了棋盘的台子,年纪越二十三四岁,一身青布袍洗的发白,墨发整整齐齐的纶起,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上,眉宽广清长,彷如悬犀,双分入鬓,首尾丰盈,双目朗朗,鼻梁硬挺,嘴唇薄厚适宜。
“好一个眉目清朗!”宋初一不由赞叹道,“足下好俊的相貌!”
那青年见宋初一如此年幼,竟是一时不知怎么称呼,顿了一下,拱手道,“过奖了。”
宋初一走上台,“不知足下欲说何事?”
“在下想请教先生,小国可争天下否?”青年笑问道。
这个问题一出,四周有些还在喝酒的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可。”宋初一毫不犹豫的,笃定答道。
青年也不追问,因为论事的规矩摆在那里,但凡应答者说出个看法,就必须详细阐述原因。
宋初一淡淡一笑,抄手道,“万事万物离不开一个‘道’。无论国之大小,顺道者昌,逆德者亡。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小国正因弱小,而不被其它强国戒备,倘若能擅于利用这一点优势。道无常道,然则万物存在都有其存在的道理,焉知弱小者只有‘亡’这一条路可走?”
“顺道者昌,逆德者亡。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彩!”青年反复咀嚼这句话里的意思,不由眼睛一亮,喝了一声彩。
顺应道德的国家便会昌盛,违背道德的国家则会逐渐走向灭亡。联系时事,宋初一这句话颇有骂魏王无德的意思。也不管这句话是否真的有道理,众人听的心里大为痛快。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意思是,事物的发展总是周而复始、返本复初的,下是高的基础,后是先的前提,所以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