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可是青竹院的外院却挂着无数带着清远侯府标志的大灯笼,照得整个院子灯火通明。
青竹院所有的小厮、丫鬟和妈妈整整齐齐分成三队,都静静站在院子里,等候着世子的到来。
孟苹梳着利落的螺髻,插戴着一根素净的烂银梨花簪,身上穿着白绫袄宝蓝褙子素绸裙,同打扮相似的白菜一起走进了丫鬟队伍里,默默地并排站在了队伍的后面。
刚刚站好,孟苹就觉得旁边好像有人在看自己,她微微侧脸扫了一眼,发现子女那一边正是太夫人赏给玉珂的通房,她记得名字好像叫如翠。
孟苹看了一眼之后,便垂下眼帘,眼观鼻鼻观心,站立不动了。
人群前摆着一张华贵的楠木大椅,上面罩着描金锦绣缎椅搭。
院子里静悄悄的,人群中连一声咳嗽都不曾有。
众人正在屏息等待之际,忽然听到一阵整齐的马刺声由远而近,均悄悄抬头看了过去。
身着白色锦缎彩绣世子礼服的世子玉珂在一群亲兵的簇拥下大步走了过来。
玉琴玉剑错后一步,紧跟在世子的身后。
待玉珂快要走到场地了,玉琴玉剑上前一步,服侍玉珂在楠木大椅上坐了下来。
玉珂挺直背脊坐在大椅上,双手平放在大椅的两边扶手上,幽深的眸子清冷如水,缓缓扫过人群。
呆在人群中的孟苹,看着玉珂这样威严的阵势,这样高贵的派头,第一次认识到玉珂不仅是她的玉珂,更是大金王朝北疆戍军统帅、清远侯府的世子。
她站在人群的后面,抬着头专注地看着他。
玉珂扫视了人群一圈之后,这才开始讲话。
他的声音亦极清冷,如冰下泉流般带着一股泠泠之音:“......进了本世子的青竹院,生就是青竹院的人,死就是青竹院的鬼,就得遵守青竹院的规矩。”
玉珂扫了玉琴一眼,玉琴会意,上前一步朗声道:“青竹院院规。一,忠心侍奉主子,有二心者,刺探机密者,传遍主子流言者,杖毙;二,未经召唤,在院内随意走动者,杖十,冲撞主子者,杖二十;三……”
玉琴念完,向玉珂弯腰施了个礼,退了回去。
玉珂再次扫视了人群一圈,眼神高傲,带着天生贵胄的傲慢:“现在,有没有人准备退出?”
人群一片寂静。
玉珂的左手轻轻在大椅的把手上敲了敲。
玉剑上前一步出列,拿着文书开始宣布:“玉琴,新军骑兵队长,从六品忠显校尉;玉剑,新军步兵队长,从六品承信校尉;陈湘,新军骑兵副队长,正七品忠靖校尉;陈湖,新军步兵副队长,正七品忠勇校尉。”
念完文书,玉剑退后一步,回到了原位。
玉珂淡淡道:“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赏功之后,该罚过了。”
他的声音平淡而清冷,却带着一股莫名的煞气。
玉琴和玉剑退到了亲兵队伍之后,新提拔的亲随天晴和下雨上前,一左一右站在了玉珂的侧后方。
天晴看上去才十四五岁的模样,圆圆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他再度上前一步,向着东北方挥了挥手,六个亲兵拖着三个血迹斑驳的女子走到了场地的中央。
孟苹定睛一看,认出是如朱、桔子和酥梨,心脏不由猛跳了一下,悄悄斜了身旁的如翠一眼。
如翠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秀丽的小脸上平静如水,没有一丝表情。
另一边的下雨上前一步,开始宣布对如朱三人的惩戒:“如朱、桔子、酥梨三人,未经召唤,在院内随意走动,杖十;冲撞主子,杖二十;两刑合并,杖三十。已执行二十杖,尚余十杖,现执行。”
另有三个手拿木杖的士兵上前,抡起了木杖,开始打了起来。
世子带着亲兵离开之后,青竹院的总管玉箫这才宣布解散。
人群缓缓散开了,却始终鸦雀无声,没有人议论说话。
白菜陪着孟苹回了内院。到了内院门口,白菜从值事房里拿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玻璃绣球灯递给孟苹,看着孟苹自己进了内院。
她知道这时候世子应该已经回去了,自己不应该再跟进去了。
白菜呆在南疆的云泽别院的时候,习惯了纪律严明的生活,所以经过了今晚的立规矩,她并没有什么不适,反倒觉得合情又合理。
孟苹进了堂屋,发现右手边的卧室里一团漆黑,而左手赋隽说乒猓就知道玉珂是在书房里面摆弄他的那些东西。
她原本是要去书房的,可是想了想之后,却转身去了卧室。
孟苹在浴室里面洗澡。
她一边洗澡一边想着心事。
孟苹因为和玉珂青梅竹马的关系,过亲则腻,又因为玉珂太爱她了,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占据着上风,有着隐隐的优越感,并且在心里把玉珂当成了小孩子。
一直到了这个晚上,她才真正看到了人前的世子,看到了玉珂的另一个模样。她受到的冲击太大,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所以躲在浴室里,默默想着心事。
玉珂先回来的。
他一回房就进了内书房,又开始研究那个沙盘。
玉珂有了一个主意,他准备把东方大陆的山川地形用白胶泥自己做出来,另外做一个更加缩微更加真实的沙盘,再做了草木房屋城池之类的模型安放进去。
他做事一向专注,一忙起来就忘了一切,等他告一段落,发现沙漏显示已经是亥时三刻了,忙直起身子,这才发现腿脚都有些酸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