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睿正睡得香甜,只听“咕咚”一声,祁鹿破窗而入,一屁股堕在地上气喘吁吁。
“怎么了?”祁睿披上袍衣,也不掌灯,窗外漏入的月华涓流在祁鹿素衣之上,在深夜里竟有几分耀目,祁鹿面如纸色,心跳惶惶,捂着胸口喘着粗气。
祁鹿的轻功早已出神入化,樊若梨死后,再难棋逢对手。祁睿见惯了他调皮乖张,恃才嚣张的模样,这样落魄还是第一次见。
“不可能,不可能!”祁鹿喃喃摇头道,抚胸道,“明明没有一点声响的,幸亏我跑得快,不然可就被抓着了。”
“什么!”祁睿气得磨牙,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你偷了皇宫!”
想起五六年前祁鹿偷龙涎珠给自己招惹的麻烦,想到这次又要怎样替他善后,祁睿强忍着万钧之怒,极力控制自己不要伸手掐断弟弟的脖子,凌浩宁何等人物,万一发现丞相府藏着个四处通缉的贼,他这个丞相也别做了,直接抹脖子死了算了。
“你偷了什么!”祁睿的语气如嚼铁含沙,恨不得真要剥了祁鹿一样。
以前自己偷了东西,祁睿顶多骂一句死性不改,有辱祖宗,这次也不骂,单刀直问,面目可怖,倒让祁鹿害怕起来。
“就一个梨而已。”祁鹿举起手中的梨晃了晃,当他发现好不容易偷来的宝贝梨上还被咬了一口时,怔了一怔,忙活了一晚上,却只偷了个烂梨,还要被哥哥收拾,得手惯了的祁鹿心生委屈,觉得亏得慌,竟然“哇”的一声像个小孩子一样六神无主呜呜哭起来。
“多大了还哭,都是凌浩野把你惯成这个熊样,我可不是他,你流几滴鳄鱼泪就万事大吉。”说完毫不留情地用手提着祁鹿的后领,把还在哭哭啼啼的他一个弧线扔出了门,然后重重把门摔上。
“你不是我亲哥哥!”深夜里祁鹿的咆哮响彻云霄。
未至平旦,夜犹沉暗,皇上便急宣祁睿觐见。
祁睿暗叫一声大事不好,心想今晚的事纸兜不住铁水,皇上都已经找上门了,一世功名怕要毁于一旦。祁鹿再不济也是他弟弟,祁睿纵使心狠手辣也做不到大义灭亲把祁鹿直接押送到皇上面前,最终还是决定面见皇上,代弟受罚。
祁睿顾不得整理仪容,草草着衣乘车谒圣。
祁睿急急迈进议政殿时,凌浩宁正在皱眉踱步,似有焦虑之相,他刚要跪下谢罪,求皇上饶过自己淘气不懂事的弟弟,凌浩宁就挥手道:“爱卿切勿多礼,朕有要紧之事求丞相相助。”
凌浩宁神色凝重,不似冲着祁鹿盗窃一事,祁睿松了一口气,可皇上异于常态的焦急,让他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凌浩宁乃旷世枭雄,深谋远虑,冷静决绝,除了十万火急之事,绝不会深夜宣他入殿。
“臣愿为皇上排忧解难。”这几年天下太平,让祁睿落了个清闲憋闷,早就想找个机会一展宏图,此话说来倒有些同仇敌忾的豪气。
“原本我还想继续隐瞒,但今夜——”凌浩宁眸闪了闪,口中之语顿了顿,再三踌躇还是说了出来,“我觉得樊若梨的魂魄就在宫中。”
凌浩宁话音刚落,祁睿就听见自己一腔豪气顿时馁了下去,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大事。
祁睿绷紧的身体松懈下来,笑道:“君子不曰怪力乱神,樊若梨已死多年,鞭尸灭迹,哪来得什么魂魄之说,这种空穴来风的无稽之谈,皇上莫要相信才是。”
“我何尝不这样认为。”凌浩宁颓然坐在龙椅之上,眉宇之间竟有几分憔悴。
“可是就在今晚,我亲眼见到了樊若梨的魂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凌浩宁这样说着,寒冷如冰的眸里流溢着丝缕伤郁。
“皇上该不会是看错了吧!”祁睿不敢轻信。
“如果眼睛能看错,那床边消失的梨作何解释。”凌浩宁低声道,“我亲眼看见她拿走了床头上的梨,她生前最爱吃梨,绝对不会有错。”
“梨?”祁睿猛然想起了什么,今晚弟弟偷梨之事与凌浩宁所说之言重叠起来,一切豁然明朗,原来凌浩宁误以为潜入皇宫偷梨的祁鹿是死去的樊若梨的灵魂。
即使心里再清楚不过,祁睿向天借胆也不敢直说那是他的弟弟而不是樊若梨。
凌浩宁并没在意祁睿脸上不自然的错愕,接着说道:“丞相向来神通,还请丞相助朕一臂之力,与樊若梨的魂魄相见。”
“这——就算她的魂魄真在宫中,皇上也不必召她相见,万一破了皇上的元气——”祁睿面露难色,却不得推辞,此时若是交给别人更加棘手,而真要诺了下来,将如何再去圆谎。
“朕还有些心事对她说。”凌浩宁面色越发沉郁。
权衡利弊,犹豫再三,祁睿终于叹气道:“臣尽力而为。”
初春料峭,寒风呼啸。
桃花连绵不绝,如起伏波动的绯红火焰,在笼罩在皇宫之上阴霾的苍穹之下,倔强地翩跹而舞,烧尽一切的繁华虚无。
苍茫的天宇,乌云密布,要和宫中锦簇的桃花伴舞一样,翻滚卷涌,越来越沉,仿佛就要拥抱这芳菲灿烂的龙涎城。
摇摇欲坠的苍穹透不过一丝冰冷的光芒,没有雨,也没有雪。
凌浩宁屏退了宫人,孤身一人穿梭在桃花林中,记忆中阳光和煦,充满明媚的桃花美景,已经随樊若梨的逝去再也没了那份绮丽,那些在桃花林中嬉戏练武的场景仿若是前世的幻影,渐行渐远。
不知不觉,凌浩宁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