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十五点点头,脸上带上了深思。
看看小十五深思的样子,张存孟不由在心底赞一声,孺子可教。
“您再看。”张存孟再次将手指向了东面那一长溜怪模怪样的大车。“闯贼不再用杆子通常就地征用的办法收集军粮器械,而是用后面老巢运送,这样,不但保证了自己粮草辎重的充足,同时也保证不再扰民,这样又争取了民心。”
小十五忧色更深,双手扶着墙垛,咬着嘴唇静静的听。
“尤其是那火器营。”张存孟再次指点在大军核心之地,一杆上书火字的红色大旗。
“我看到了,这又有什么不同?”小十五迷惑的看向那巨大的营地。
张存孟忧心忡忡的道:“我知道,原先闯贼有火器营一个编制,以榆木喷和吕氏长弓为主,但这个营在整个闯贼的队伍里,不过是十分之一的份额,还以长弓为主。”
“这个我知道,但这与现在的闯贼大营有什么关系?”
“守备大人,你看看现在火器营中的规模。”张存孟再次指点给小十五。“闯贼火器营已经占了整个贼军大营的三成,那就是说,看大营规模,贼军出兵四万,他的火器营已经有了一万余长弓手,尤其我观察了一阵,运进那火器营地的大车,竟然也有整个车队物资的四成。”
张存孟不由忧虑的说到。
当初随着高迎祥战陈家堡要塞的时候,那闯贼万箭齐发的骇人场景依旧历历在目,现在的规模可比那时候大的太多了。
“这个老英雄早就向我家大帅哥哥介绍过了,这吕世长弓的确威力无比。”小十五深以为然,但转脸就振奋的道:“不过,这长弓制造无比简单,现在,在这蒲城之内就有两千张,这回让吕世小贼自食其果。至于箭簇,那更是不在话下,我们足足储备了五万支,尤其我们站在城上居高临下,两军对射,我们占了地利,哈哈哈哈,作茧自缚,这便是了。”
张存孟也振奋了起来,现在,这长弓再不是吕世独家之秘,关于对杆子来说无比珍贵的铁料,对于财大气粗的官府就不再是件难事,张家,四处收购铁料,再在朝廷大力支持下,已经完全可以支持一场大战。
势均力敌,作茧自缚,的确贴切。
观看完了闯贼的大营,张十五开始仔细的巡视自己的手下防守准备情况。
沿着城墙一路走来,满眼看到的是在自己兄弟们督促下,蚂蚁一样的征发的夫子,在几道城墙马道上,上下搬运物资,一个老汉和一个婆姨扛着一段粗大的木头踉踉跄跄的爬上城,走到张十五跟前的时候,一个吃力,那木头一歪,咣当一声,掉到城上,差点砸了守备的脚。
那两位老人一见自己差点砸了一个官老爷的脚,当时吓的浑身发软,赶紧跪下,连连扣头,嘴里哀求不矣。就是那些来来往往的夫子,也都面带戚容不住摇头,悄悄的躲开点,生怕被溅上一身鲜血。
这一变故,跟在张十五身后的亲兵立刻冲了出来,抽出刀子就要砍了这不知死活的老东西。
这一下,张十五一把拉住自己的亲兵,厉声喝道:“休得无礼。”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伸出双手搀扶起跪在地上,已经将额头磕出鲜血的两个老人,和蔼的道:“两位老人家不要害怕,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的,快快起来。”
被这位和蔼的小将军搀扶起来,两位老人感恩戴德的不断说着好话。
张十五笑着问道:“怎么是两位老人家应差上城?家里青壮呢?”
被这一问,两位老人赶紧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回禀将军老爷,家里只有一子,已经被征发了夫子,但官府还需人手,我们老两口也只能应役,但早上的一人一碗稀粥实在是抗不住,也实在是干不动了,刚刚差点伤了老爷,还请恕罪啊。”
张十五连忙和蔼的道:“不打紧,不打紧,只是辛苦了您二老,等下我马上吩咐手下,给所有夫子加餐,馒头肉汤管够,大家吃饱喝足了,好一起抵抗闯贼。”
闻听加餐,左近夫子一起欢呼起来,这消息慢慢在城头传开,欢呼声更甚,让原本一片哀鸣沉闷的气氛一时红火起来,眼看着大家的手脚也开始利索起来。
张十五对着身后的兄弟小声道:“一顿饱饭便可以做的事情,何必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