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是在新生入学的典礼上。当陆优只身坐在礼堂中时,他还仿佛一切都在梦中,眼前的一切在他看来是那样的不真实。
这是他第三次经历这样的场面,一次是大学时的新生入学,另一次是大学毕业的欢送会,还有这一次研究生入学的欢迎会。
礼堂还是那个礼堂,洁白中透露着庄严,承载着无数人的梦想的同时,又耗去了他们年复一年的青春。清晨的阳光透过礼堂上的大玻璃,洒在了一张张面带笑容的脸上,空气中到处都充满了人们的欢声笑语。
同样的礼堂,同样的笑脸,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似曾相识,但细细品来却早已物是人非。
陆优穿着宽松的衣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发呆。一身仿佛大了一号般洗的发白的中山装,一副略微有些失神不苟言笑的脸,如果不是那张年轻而消瘦的脸,别人一定会认为这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人,是一个古板的教授而不是学生。
记得上一次来这个礼堂还是两年以前,那个时候他和他的同学们,虽然因分别的痛苦而泪流满面,但同时也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一所也许不在市内五区,不足五十平方,甚至还是贷款买的小房子……
一份收入不高,但却能在晴儿身边的工作……
一辆骑了四年的,破旧的自行车……虽然它很破旧,但每逢阴天下雨时,在别人都猫着腰猛骑时,陆优却挺直了自己的胸膛为身后的晴儿遮风挡雨……
这一切的一切,便是陆优曾经认为的幸福。
想到了这里,陆优忽然感到了一阵强烈的疼痛,他猫着腰,用手捂在了自己的胸前,那曾经被他打断无数次的地方……就在到处都充满欢声笑语的礼堂内,一个穿着破旧中山装的男人,正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陆优一边擦着自己额头上的冷汗,一边无奈的摇了摇头。原来骨头也会记仇……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想起晴儿的时候,那处早已康复的多时的肋骨,都会传来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面对这样的疼痛,陆优只能猫着腰,然后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前,用力的按住。
因为他已经分不清,让他疼痛的地方,到底是自己那断裂多次的肋骨,还是自己的心……
当陆优再次坐直身体时,周围人那异常的眼光,似乎让他意识到了自己和旁人的区别。就在别人都满怀欣喜的享受,作为研究生的第一天时,他却像是一个看破红尘的老人,独自在那里黯然的伤感。
就在这个时候,坐在陆优身旁的一个小姑娘用询问的语气道:你……你……是……导师吗?
说话的,是一个大眼睛姑娘,两条黝黑的大辫子对称的摆在她的脑后,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正一眨一眨的望着陆优。
看着这个天真的没有一丝邪气的女孩,陆优想起了刚刚步入校园的自己,记得这个时候,他也像她一样单纯……快乐……
女孩的提问,让陆优陷入了尴尬,陆优先是惊讶的望了一会女孩,接着他张开嘴准备解释,但那张大的嘴,却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字……
良久过后,陆优苦笑着摇了摇头。
女孩的母亲似乎看明白了这一切,她先是拍了一下自己女儿的头,接着说道:净瞎说,哪里有这么年轻的导师啊。
女孩倔强的辩解道;你没看他的头发……还有他的神态……
母亲打断了女儿的话语道:学习好的男孩都是这样。
就在这个时候,新生入学的欢迎仪式正式开始了。一个样貌俊朗的男孩,出现了在台上,正说着对新生的美好祝愿。
就在所有人都期待着观看接下来的节目时,陆优却深锁着眉头,在那里不断回味着身旁母女的对话。
他的确感觉到了什么,无论是眼前的那个大眼睛的女孩,还是这个给他留下无数回忆的礼堂……他觉得什么东西变了,变的跟从前不一样了,但观察了许久,他还是没有发现到底是什么和从前不一样了。即便是他一寸寸的去观察这个礼堂,一个个的面孔去印证那曾经欢快的脸,他依然毫无所获。
直到那个高大帅气的男主持人,请上他的那位漂亮的女搭档时,陆优的身体猛的一颤,接着他终于明白了……
礼堂没有变,还是那个洁白而庄严的礼堂。笑脸没有变,依然微笑着憧憬的未来……但是人却变了……
变得因为过多的伤害而麻木,变得曾经的海誓山盟都化为一缕青烟,换做今天的相逢却变为陌路……
陆优身边的那个大眼睛的女孩,似乎还在为刚刚,母亲教育她的事情耿耿于怀,她在衣服的兜里取出了一个小镜子,接着给了陆优,并示意他去看看。
陆优用颤抖的双手打开了镜子,接着他明白了那个大眼睛的女孩,她……她……的确没有错。
镜中的自己是那样的苍老,在他的两鬓上甚至还有些许的白发。他的目光也不在清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哀伤,一种不会出现在这个年龄的哀伤,一种深深的哀伤。
在这个本该庆祝的礼堂里,唯独他一个人正在静静的享受着哀伤……
陆优似乎也体会到了这种不和谐,于是在将手中的镜子交还给女孩后,他一个人黯然的离开了礼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已经下起了零星的小雨,沉闷的雷声伴着漆黑的乌云,压的人们喘不过气来。
这突如其来的细雨,让那原本人流拥挤的校园,变得异常的安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