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落定
感觉到绿泉的身体重重地撞在胸膛上,水流苏整个人都愣住了。耳畔只听噗地一声,他眼睁睁地看着淬了毒的箭,直直地插进绿泉的心脏。恍若五雷轰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都在颤抖。
绿泉从四岁起就跟着他,是他这辈子唯一一个肯真心对待他的朋友,永远也不会背叛他,永远也不会计较他地位的高低。
小时候,每当他被其他兄弟、妃嫔欺辱时,绿泉总是千方百计维护他;每次他遭遇陷害、暗杀时,绿泉不惜以身为盾保护他。他明知道,他对他的保护会引来其他主子残忍的报复和凌虐,可他不在乎,他只在乎他的殿下。
而今,他终于用他的性命为他忠诚的人生画上了一个句点。
“殿下,快……逃……”这是他最后的遗言。
“绿泉!”撕心裂肺的咆哮声响彻黑夜,锥心泣血的伤痛,如一头受伤的野兽。
………
天福三十四年一月,废太子、闲王水流苏趁水流国大军前往东部抗击阿曼国之际,拥兵作乱,意图谋反,幸而黑狼军团出动,将叛军大举歼灭九阳踏天。
水流苏腹背受敌,重伤昏迷。副将茗歌带领三千名护卫忠心护主,奋力厮杀,待逃出京城后,三千人只剩下一百人。水流觞派出大批追兵追赶,水流苏却如泄在地上的水银,踪影全无。
天即将破晓,此时的风雪比刚刚还要大。水凝蕊伫立在星辰殿的天台,一瞬不瞬地望着地面薄薄的一层积雪上,数万具血红的尸体。无数凌乱的残肢断臂,成河的血泊就那样赤luo裸地展现在她的眼前。
她没看过战争,无惧,但却心惊。沉痛的悲哀如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口,让她难以喘息。
红酥努力将喉咙间的恶心感压制下去,劝道:公主,已经结束了,咱们下去吧。公主身子不好,受不得凉。”
水凝蕊不语,她只是双眸深邃地望着远处那血腥的战场,颤动的眼波和微抖的双手昭示着她的悲伤。她站了一会儿,终于转身,任由红酥上前,搀扶着双腿早已麻木的她走下天台。
水流觞来到星辰殿时天色已经发青,他指挥完善工作后,特地脱下鲜血淋漓的铠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怕水凝蕊受不了血腥气。
水凝蕊正坐在椅子上,手捧热茶发呆。他见状,有些担心地走上前,轻轻叫了一声“姐”。水凝蕊回过神,对着他浅浅一笑:
“若六弟被抓回来,你如何处置?”
水流觞沉默了半晌:“一切交由父皇处置。”
水凝蕊意料之中地笑了笑。她知道这并非水流觞推卸责任,而是他不愿亲手处置自己的兄弟:
“这个局摆了这么久,也算胜利落幕了。你媳妇在无名山庄,接下来还有的忙,趁这个空当去看看她吧,以后可没有时间。”
“父皇……”水流觞微微握拳,抿着唇,欲言又止。
“我来安排。”水凝蕊淡淡地说。
水流觞抬起头,感情复杂地望着她。
水凝蕊知道,他对父皇狠不下心。童年时美好的种种,让他到现在也不愿相信父皇会对他下手。在他的心里,父亲是神一样的存在。当神从神龛上陨落,遭受背叛的痛苦和又爱又恨的浓烈情感,让他无所适从。他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甚至想要龟缩逃避。可是他无法逃避,除非他遵从父皇的意愿,在没有了利用价值后彻底消失。
然他又无法狠下心处置父亲,于是一切由姐姐代劳了。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知道,他的姐姐,他温柔美好的姐姐可以为了他这么决绝,甘愿背负不忠不孝的恶名,担着胁迫父君的大罪,亲手将她的父皇从王座上拉下来。
水流年对水凝蕊的宠爱不比对水流觞少,甚至比宠爱儿子更加宠爱女儿,那溺爱的程度简直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水凝蕊幼年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水流年都会派人去摘。可父女二人终究因为皇权走上了对立的道路。
水凝蕊起身,来到和水流觞错身的位置,平静地拍拍他的肩,清冷地道:
“别想太多,皇权就是这么残酷,姐姐只希望你将来不要像父皇一样,被那死带不去的皇权蒙蔽了心。”说罢,无声无息地出去了。
水流觞不知为何,居然眼圈一红。浓浓的悲哀和伤感很快将他淹没,昔日父亲的宠溺和如今父亲的阴狠,两种极端的回忆交织在一起,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打转,让他的心如一颗青柠檬,酸涩不已。
恍惚间,好似有巨石压顶,让他无论怎样呼吸都感觉窒闷。他无力地仰起头,希望泪水能重新流回眼眶。可惜,依然有几滴不听话的泪悄无声息地溢出眼眸,画下两道冰冷的泪痕……
养心殿周围很安静,除了她手下正在整齐戒备的那几千人,连宫女太监都不见一个。
水凝蕊呆呆地站在宽阔的庭院里。周围灰蒙蒙的,她有些茫然地四顾周围,天还是那片天,院子还是那座院子。雪松寒梅,墙根下还有几盆看似柔弱实则刚健的水仙花。明明应该是生机盎然的,可看在她的眼里,那一切却是那么地萧索。死气沉沉,了无生机,让人心里闷得难受。
“公主。”红妆见她怔住了,小声唤了句。
水凝蕊被拉回神识,定了定神,迈开步子走进养心殿。王德海正坐在柱子下,捂着断裂的肋骨呲牙咧嘴。见她进来,浑身一颤,慌忙爬起来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