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本说着“太子不宜早娶”驳回了好些儿请立太子妃建议的皇帝,忽然在一次小朝会上状似随口提起地给太子指了婚,回头才去了慈宁宫小佛堂,亲自与太后说了,虽温言笑语说了一番“虽储君婚事也是国事,但本该先和母后说一声,只是方才气氛正好,就先和臣下说了,也好让礼部先备着、后才与母后报喜——想来母后素来慈心,也不会介意朕这点子小疏忽”之类的话儿,却又隐隐带着乾纲独断的果决死王爷滚远点。

太后手上佛珠转得飞快,脸上笑容倒是十足慈爱,虽少不得打听了一番那位已定太子妃的“史氏”究竟何人,但听得皇帝说了其来历,倒也没有嫌弃那女子竟是未出生先丧父、出生还不足月又丧母、只在姑母的陪嫁庄子上住着、靠着伯父供养长大的,反笑说了一句“太子婚事确实也是国事,老婆子没什么说头,总相信皇帝慧眼就是”,却也免不了提一声:

“既然正妃定了,那按例太子本该有两侧妃四良娣六良媛并其他承徽昭训奉仪等近百人,想来这些个不过妾婢,不值得皇帝费心,不如由老婆子我……”

皇帝笑着拍拍太后的手:“朕知道母后的心。只是前朝才刚刚下了分明嫡庶的法令,没有皇家倒从太子开始急着纳侧生庶的道理。再者母后不妨看看几个皇儿,老大也罢了,总没亏了先祖母养他那两年,虽于细务上没祖母生前半分细致,武事上头倒还过得去……”

皇帝摇头叹了口气:“可您看看老三老四两个——不是朕说的,本和太子一般儿都是朕的血脉,何至于就成了那样子?一个至今连半石弓都拉不开,一个虽年纪小、骑射那等程度还算过得去,可那说话小声害羞得和女娃娃似的样儿……朕每每心疼,想来总是朕不好,不该让他们从婢妾腹中出来,偏还又让他们给妃妾养着!”

皇帝似乎说得情动,狠狠跺了跺脚:“就算什么贤妃淑妃,也不过就是个妾!哪里养得好朕的皇儿?亏得现在他们都陪太子住到东宫了,只希望这性子啊,能慢慢改过来,不要再沾到那些个妾侍的小家子气才好!”

因上次提起史贤妃扶正一事,偏被皇帝正色以“民间稍微规矩的人家都没有妾侍扶正的,皇家更是万万不可”噎了回去的太后,此时听得皇帝满口婢妾妃妾的,唇边的笑略僵了僵,偏偏皇帝生母本就比她先入宫,虽没有大青门里抬进来的荣耀,却也是先帝死前特特追封了的慈和皇后,皇帝登基理所当然升了慈和皇太后,是以说来皇帝也算正经嫡出……好在太后到底是太后,虽笑容略僵了那么一小会,却很快缓和,只手上的佛珠转得越发快了。

又听得皇帝抚着她的手,说得情真意切的:“朕是万万不舍得太子再遭遇和朕一般儿的滋味的,是以侧妃妾侍等,除非太子妃进宫十年无子,否则再不必提的……想来母后慈心,也当体会朕心?”

太后还能说什么呢?

也不需说什么,反正成婚后十年无子的多了去,就连她自己,婆婆还是亲姑妈呢,丈夫虽不甚得意她,却也足足有十几年不曾有连着三天空了她的房去的,可就这么着,不也只得了皇帝这么个名义上的嫡子么?这子女缘分啊,可真不好说。

再说了,自己这个太婆婆,又还不是太子妃娘家人,可没有插手太子妃子嗣事的,能不能怀得上、能不能生得下来、就是生下来了又有没有命享受嫡亲儿女的尊荣,她可没那个义务也没那个资格负责的。

反正嘛,皇帝虽说了,要三年后才给太子成婚,但就算又再十年,那时太子正经说来也未足而立,而太子妃据说比太子还大三岁,那时候也都三十许了——这女人啊,三十就是老太婆了,可男人三十,却是正当年。

再说了,先帝只活了三十六岁,先太皇太后却足足活了八十九岁……

路儿还长着呢,何必在此时惹皇帝不快?

因此太后笑得很是真心:“都听皇帝的。”

皇帝又拍拍太后的手,陪着说了一会子话,因国事繁忙,便也告辞。

太后则喜滋滋地忙活起太子婚事,虽说还有三年,可平常人家娶宗妇都是大事,何况皇家?便是太子离登上皇位的日子还不定几时,这止步于储君位的太子,也是连太后此等只认得几个字的妇人都知道有大把,可早早备着总是不错的。

这“娶妻生子”,娶妻为的可是“生子”,太子更是当今目前唯一嫡子,为大青后代君皇子嗣计,可不正该及早步步为营?

因后位虚悬,太后少不得让史氏贤妃来帮手,又为省得后宫小人嘀咕,董淑妃也被随口带上,但董淑妃素来谨慎,不过每日往慈宁宫处多多做两时辰泥胎木偶,真于大事上头,那真是半个主意也无。

也亏得太后怜惜她素来胆小谨慎,又刚与打小儿养大的皇三子分开不过半年,正还不惯,也没苛责她;而皇帝心中自有打算,每日里不过国事东宫,经常踹贾代化偶尔激贾敬臭小子,后宫只凭两个史氏继续折腾着,如此也罢了。

却说荣国府里,另一个史氏听说了新定太子妃竟也是史氏女子,不由大喜过望,却不料又听得贾代善与她说:“那是东府里先大嫂的嫡亲内侄儿,虽说忠靖侯自被陛下赐了爵时就分府另居,就是宗祠也自己建了,到底是保龄侯一脉分出来的……我略知你们二家在家事上有些龌蹉,但一笔写不出两个‘史’字,你还需好好和忠靖侯府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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